《独角戏》丁勾鱼

10、断念

　　漫长一个月的搜寻，槿彻底在我的世界消失了，熟悉的地方找不到一丝痕迹，熟悉的人也无法在我的乞求中给予稍许信息。
　　路上的行人眼睛透着怪异，朝向我，好像早已把我看穿，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让我躲藏的洞穴，看到玻璃橱窗里的自己，一双恐惧的眼睛。
　　站在城市的霓虹灯下，发现身后扭曲丑陋的影子，害怕路人的戳穿，急急抱着残破的自尊心躲回巢穴中，不敢出来。
　　关掉所有灯，将身体尽量蜷缩在床与墙之间的角落里，狭隘的空间正好安放一颗卑弃的心。
　　刺眼的阳光灼烧我的神经，强烈的饥饿感压迫我的内脏，感觉一阵阵呕吐，站在洗漱台前，看到镜中死一般灰白的脸，努力将自己层层掩蔽，小心地走出外面。
　　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路人的目光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开我身上的茧衣，就在我无法遁形时，我看到了槿。
　　是他，是槿。
　　槿！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让槿的身子微微一怔，转身。
　　念若。名字冰冷而陌生的从槿口中发出。
　　我紧紧抓住的手僵硬的滑落。
　　我看到迎面而来的安心亲昵地挽上了槿的手臂。
　　苏念若。带有讥讽的声调。
　　随着她的手，我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肚子。
　　再有一个月，我和槿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安心喜悦的眼神里带有隐隐的恨意。
　　槿，我们走吧。
　　槿无声地看了看我。
　　不，槿，请你别离开我，求你了。我发狂一样拉住槿的手。
　　念若，对不起，忘了我吧。槿推开了我。
　　我瘫软在地，一阵绞心的腹痛，让我窒息，槿转身离去的刹那让我所有的甲片全部破碎，只剩一具满身伤痕的软体动物。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
　　不好了，这个姑娘昏过去了。。。。。。周围越来越多的嘈杂声静静的从我脑中褪去。

　　爱情给我造了一个泡泡，让我住在里头，于是飘飘然，光照进来，透过泡泡，我看到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不知被谁轻轻一碰，泡泡碎了，我跌落在尘埃里，满眼黑白底色的画面，你只站在原地看着蓬头垢面的我。

　　我坐在衣柜里，昏暗的空间，木头和衣服的清香暂时减缓我疼痛的神经，手摸了摸肚子，心中涌起曾经的甜蜜，沉重的身体似乎得到了放空。
　　或许我还有一丝希望。
　　拨通了槿的电话。
　　心跳得好快，好担心将秘密提早说出。
　　空荡的回声，漫长的寂静。
　　槿。小心翼翼的像在唤醒沉睡的爱人。
　　念若，你有事吗？
　　槿，你还叫我念若，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你喜欢小孩子，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够了。微重的音量狠狠砸在我的心头。
　　念若，我们之间没有结果了，对不起，别再闹下去了，忘了我吧。
　　我对着手机，不由地笑了起来，是对自己的自欺欺人的嘲笑。
　　我们总是自以为割断了之间牵绊的所有关联，愤然转身离去，却莫名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的绊倒在地，直击地面，隐藏许久的那根经脉暴露出来，但却被我们的决绝而彻底断裂，恍然大悟后，一切的悔恨与泪水只成了我们爱情墓碑前的祭奠。
　　槿，今天下午你可以来找我吗？就在屋顶，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良久的沉默。
　　我答应你，如果今天你来，以后我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
　　今天下午四点我去找你。
　　我挂断电话，大声的肆意地笑。
　　卑微的乞求，出卖了自尊，即便明白，也仍苦苦等到怜悯的答应为止。
　　我端坐在楼顶边缘上，手捧着一杯白开水，脚底空荡荡的感觉令我心里产生兴奋，目光所能包纳的是钢筋水泥砌成的一个个庞然大物，繁多的人蚁在此穿梭。
　　楼顶上的生物早已面目全非，赤裸裸的在阳光下连影子都让人嗤之以鼻。
　　抬头看看围绕自己的这片天空。
　　你的监视让我无处藏身，我的存在只是在上演一出舞台剧，你躲在幕后津津有味地观看，猜测你给我安排的每一个情景，为其加以道具，等着我给你意料之中的出乎意料的反应。
　　念若。
　　身后响起我最熟悉的声音。
　　我喝光杯中的温水。
　　你来啦。我静静回应。
　　槿，你看，这城市原来这么大，可是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却没有一个熟悉我的人，可以让我憩息的地方，我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可不存在却偏偏存在着。现在只有这杯水温暖我。
　　念若，你不是有话对我讲嘛。槿打断我的话。
　　我巍巍站起来。
　　念若，你干嘛，快下来，这是在五楼你知道吗。
　　槿紧蹙双眉，向我靠近。
　　你不是想知道秘密吗，站在那别动，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我展开双臂，向后仰躺，耳边的风尖锐地呐喊，我闭上眼睛面对着天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