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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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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萧夫人和杜繁歌两人等了萧柏之许久。杜繁歌显见心情极好,见了萧柏之,起身笑吟吟问道:“柏之用过膳了没有?要不要吩咐厨房去弄点吃的来?”
“不用!”一见杜繁歌,萧柏之一肚子火气排山倒海井喷而出,“不是说你给朱砂灌了避子汤吗?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冒出来的?还有朱砂,上回你说过已经把她打发掉了,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一番诘问连吼带叫,当即便骇得杜繁歌眼里冒出了泪花。她拭着眼泪,转身对着萧夫人无比委屈地喊了一声:“娘……”
萧夫人配合默契,立即给予声援:“柏之!你冲繁歌发什么火!这事她做得没错!若不是她把朱砂藏了起来,我这个孙子就没了。倒是你,好好的灌人家喝什么避子汤,你是嫌阿团一个不够孤单是不是?亏我还整天拜佛念经,求佛祖保佑你子嗣兴旺,可你却……你这简直是想气死我!”
萧柏之冷着脸道:“樱柠才过门五个月,你着什么急?再过两年,有的是孙子给你抱。何必强求这一个?这个孩子我不会要,必须打掉!”
萧夫人闻言大怒:“你不要我要!这是萧氏的血脉,为什么不要?孩子不许打!你不要可以,等生下来了,把孩子抱到我院子里去,我来养!不用你操半点心,更不用你劳半点神!你只管甩手甩脚,当个便宜爹得了!”
萧柏之为之气结,忍不住吼道:“你养也不行!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决定生不生他!他就是个孽种,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这孩子非打不可!非打不可!”
“我看你才是孽种!你才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混账东西!”萧夫人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胸口剧烈起伏。杜繁歌赶紧过来,替她抚着胸口,“娘,你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早在萧柏之回来之前,萧夫人已听下人说过,萧柏之归家后又调头去了苏府,是以她内心里认定了,萧柏之如此行径,定是受了樱柠挑唆,因而熊熊一把怒火全烧到了樱柠头上。她愤气填膺之际,顾不上理会杜繁歌,一把将其推开,指着萧柏之气咻咻地骂道:“你真真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她说什么你听什么!这又不是她的孩子,她当然巴不得打掉,可你自己没脑子不会想一想么!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亲骨肉!你也下得了手?!都说了孩子生下来我来养,不放到你面前碍你的眼,你连这也不肯答应?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眼见萧夫人气得身子打颤,萧柏之也有些慌,生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遂忍住气放低声音道:“娘,我不是因为樱柠才要打掉孩子的。那天晚上,我喝酒喝醉了,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恐有残疾。”
萧夫人愤愤回道:“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谁因为喝多了就生出一个残疾的孩子来!当年你爹洞房花烛夜喝得烂醉,生下你来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话音方落,就听见“扑哧”一声,却是杜繁歌失笑了。
萧柏之大囧,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不是有概率的嘛。运气好,就碰上个全须全尾健健康康的,可要是运气不好呢?苦了孩子一生不说,大人也要被拖累。”
“我不怕被拖累!”萧夫人白了他一眼,“更何况,现在孩子还没生出来,你怎知道他就一定不健全?”
萧柏之不耐起来,甩着袖子嚷嚷:“等生出来就晚了!”
“就算生下来缺胳膊少腿的,也不怕!萧家养他一辈子!多个闲人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一瞬间,萧柏之脑海里掠过这一句话,深感无力。不想再与她们纠缠下去,他快刀斩乱麻,断然说道:“不管怎样,反正就是不行!我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还有朱砂,堕完胎养好身子,就把她赶出府去,永远都不许她再进萧家大门!”
萧夫人赫然大怒,拍案而起:“好啊,你大了翅膀硬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可是,萧柏之,我告诉你,你娘还没死,这个家,我还说得上话!我倒要看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动不动得了朱砂一根汗毛!”说完,她拧头冲着杜繁歌吩咐道,“繁歌,你多找几个人,把平沙阁给我围住,不许这畜生靠近朱砂一步!”
“不可理喻!”面对强势的母亲,萧柏之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丢下这么一句话,怫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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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木槿端了一碗堕胎药来到朱砂房中,跟她说是安胎药,盯着她一口一口喝了个碗底朝天。
于是,天亮时分,整个平沙阁的人都听到了朱砂尖锐刺耳的哀嚎声。她,小产了。
萧夫人接得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她本以为此事是萧柏之做的手脚,及至到了平沙阁,听了太医之言,才明白原来元凶另有其人。据太医说,导致朱姨娘滑胎的原因主要是昨日的惊吓。虽然那一巴掌伤不到要害,但朱姨娘却因此而惊吓过度,从而造成坐胎不稳。昨日他已尽力挽救,还开了安胎药给朱姨娘保胎,但奈何朱姨娘惊悸过重,最终还是没能保全孩子。
太医的话犹如一瓢冷水,瞬息让萧夫人这锅热油沸腾了。她火冒三丈,当即便纠集了十来个侍卫,要去苏府把樱柠这个扫帚星碎尸万段。萧柏之大急,竭力拦阻,却怎么也拦不住气头上的萧夫人。
情急之下,他抽剑横在自己脖子上,望着萧夫人威胁道:“娘,樱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萧夫人本已是盛怒,萧柏之此举更是火上浇油。狂躁之下,她想也没想,扬手便是狠狠一掴,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了萧柏之脸上!“孽障!为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的!你若真这么没出息,趁早死了算了!我们萧家丢不起这个脸!”
萧柏之是习武之人,这一巴掌按理说他完全躲得过,可他不想进一步激怒萧夫人,因而硬生生地挨了她这一掌。捂着脸颊,他低声下气地求道:“娘!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你那么想抱孙子,回头叫樱柠多生几个给你抱。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多生几个?她生得出吗她!”萧夫人嗤之以鼻,“过门五个月了,连个屁都放不出来!我养只母鸡都比她强!”雷霆震怒下,萧夫人失去了一贯的优雅,连难登大雅之堂的粗俗俚语都脱口而出。
萧柏之眉峰紧锁,很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半晌方才说道:“娘,樱柠她……她并不是生不了,其实是……她一直都在服用沉香丸……”
“什么?!”萧夫人震惊且震怒,“她吃沉香丸?她为什么要吃沉香丸?!”这个时代,女子皆以子嗣为安身立命之本,很难想象有人居然不愿生儿育女!
萧柏之一时语塞。樱柠避孕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一个是为了保持身材,一个是还想多玩两年。可是,在他看来毫不出奇的理由,对萧夫人却断断说不出口。他知道萧夫人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再说下去只能越描越黑,只能闭口不言。
等不到他的回答,萧夫人暴跳如雷:“休了她!你立即给我休了她!我们萧家娶妇,是要来开枝散叶添丁旺家的!她自己不愿生,还拦着不让别人生,这种妒妇,天地不容!休了她!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休了她!”
萧柏之大慌,忙指天誓日地安抚萧夫人:“娘,我等下就把那些沉香丸通通给扔了!明年,我保证明年,一定让你抱上大胖孙子!你消消气,给樱柠一个机会好不好?娘!我求你了,樱柠她不懂事,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原谅她这一回,行吗?”
萧夫人怒意滔天,哪是萧柏之区区几句好话就可以哄下去的?见他死活不肯休掉樱柠,萧夫人发狠道:“好!你既然不肯休,那她就还是萧家人。既是萧家人,就得服我管教!她品行不端,好妒乱家,依家法得杖责三十!你不愿休她,那就去把她带回来受罚!”
萧柏之悚然一惊。三十大板?这三十大板下去,樱柠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娘亲这是要把樱柠往死里整啊! 心一横,他往下一矮跪了下来,抓起方才扔在地上的银剑,嘶啦一下便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举着受伤的手臂,他定定望着萧夫人,一字一字郑重说道:“娘,你要是打樱柠一板子,我就在自己身上扎一个窟窿!我说到做到!”
殷红的颜色迅速地渗透了棉袍,在袖子上晕开一片潮湿的痕迹。萧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片暗红的血渍,又惊又怒,连声音也发抖了:“荒唐!荒唐!真是荒唐!”
萧柏之抛了手中之剑,膝行两步跪在萧夫人脚下,苦苦求道:“娘,你不是还等着要抱孙子吗?若是将樱柠打伤了,她还怎么给你生孙子?你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保证让你三年抱两,你饶了她这一次……”
萧柏之求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说得口水也干了,才换来了萧夫人一声喟叹:“你这逆子!我看你总有一天要栽在这个女人手上!”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模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忿然拂袖而去。
萧夫人一走,萧柏之如释重负,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肩背倏忽一下塌了下来。在地上枯坐了半晌,他才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爬起来拖着脚步也慢慢地走了。
戏终,人散,一切回归平静。庭院边上的金碧游廊,朱柱后悄悄地转出了一人——杜繁歌。
空庭,寒枝。天晦,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