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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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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府里,只要有我在,这孩子就别想生下来!”
这一句话,说得气吞山河掷地有声。
杜繁歌愣住了,一屋子的奴婢惊呆了,就连地上做戏的朱砂,一时也忘记了呻/吟。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是贤惠戒妒,哪怕心里真的妒恨得要发狂,嘴上也是万万说不得的。可眼下,樱柠就这样无遮无拦、光明磊落地说出了口。
这种话,杜繁歌私心里其实也很想说,可惜她没那个胆量。面对樱柠的坦荡,她羡慕嫉妒恨,一下子恼羞成怒:“放肆!苏樱柠,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那一句话,我就能以善妒的名义,叫柏之休了你!”
樱柠高高地昂着头,冷若冰霜的眼光里有着不羁的桀骜:“不用萧柏之来休,我自己先休了他!有本事,你倒是去叫他来休啊!我倒要看一看,他是不是有这个胆量!”
杜繁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樱柠“你你你”你了个没完,却说不出一句整话。樱柠目中无人口出狂言,确实让她暴跳如雷;可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妮子的话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空穴来风。诚然如樱柠所言,她是真的不敢去窜掇萧柏之。她没有把握能说得动萧柏之;若是说了却毫无效果,到头来岂不是自己面上无光?所以,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放放狠话而已。
两人正僵持不下,院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却是萧夫人赶来了。原来,杜繁歌今日有备而来,这里一乱,外头早有人去请萧夫人过来压阵了。
朱砂也是个机灵的,一见萧夫人进门,立即不失时机地大喊大叫起来:“哎哟!哎哟!我的肚子……痛死了……夫人救命!求夫人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她捂着腹部,蜷着身子在地上不停地扭动,仿佛痛苦难当的样子。
萧夫人大惊,顾不上追究事情本末,急忙忙先指挥起来:“怎么没人去叫太医?快,你们两个,赶紧的去请太医过来!还有你们,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朱姨娘还在地上躺着?也不过来扶一把?!”
萧夫人不比杜繁歌,樱柠多少得给她一点面子,因而没再阻拦,只默默地看着萧夫人发号施令。不过须臾,一片兵荒马乱的院子安静了下来,朱姨娘被抬回了平沙阁去看诊。
萧夫人这才缓过劲来,开始秋后算账:“这怎么回事?朱砂受伤了,为什么没人去请太医?”
杜繁歌抢先一步,答道:“娘,我要去请太医的,可苏姨娘拦着我不让请!她还说,有她在她就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脸来恨恨地剜了樱柠一眼。
听了杜繁歌的话,萧夫人当即面色一冷,掉过头来盯着樱柠寒声说道:“这孩子姓萧!他的去留,轮不到你来置喙!”
虽说先前萧夫人与樱柠是闹得有些不愉快,可自打樱柠与萧柏之完婚后,她对樱柠的态度便大为改观。一来是看了萧柏之的面子,所谓爱屋及乌;二来也是因了樱柠带来的丰厚嫁妆,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不是?
更何况,樱柠其实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以前与萧夫人关系未定,所以她不必刻意讨好;但如今萧夫人成了她正儿八经的婆婆,她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在她的着意奉迎之下,萧夫人对她的喜爱日增月盛,两人关系融洽无比。像今日这般疾言厉色,实是过门后头一遭。
樱柠本不愿与萧夫人直接冲突,但转念一想,此事实是原则性问题——别的事情好商量,哪怕是吃点亏也不打紧;可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却是半步也退不得的!于是,她傲然挺立,毫不示弱地回道:“这孩子是去是留,决定权是不在我手上。但是,我却可以决定我自己的去留!没错,我就是善妒就是量小就是不能容人,你们若是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就休了萧柏之!”
这个时代,只有男子休妻,几时听过女子休夫的?何况被休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下场悲惨?樱柠哪来的胆量,竟敢说出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萧夫人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了一地。可她的威严又岂容他人挑衅?当下,她眼睛一眯,一字一字缓缓问道:“你威胁我?”声音不怒自威,令人不寒而栗。
“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樱柠不卑不亢地回道,“趁着你们都在,我不妨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不仅孩子,还有那个女人——朱砂,我也容不得她!这个萧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萧夫人勃然大怒,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小妾!“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我们家柏之喜欢你,就敢这样逞性妄为!”手指遥遥点着樱柠鼻尖,她怒声斥骂,“我也不妨告诉你,朱砂有了我们萧家的骨肉,我断不会让她娘俩流落在外!我给柏之娶妻纳妾,是要来给萧家延续血脉的。繁歌入门两月,就有了阿团;朱砂跟了柏之两月,也怀上身孕;而你呢?你呢!入门到现在,五个月了,连个响都没有!亏得柏之还整夜整夜的宿在你房里!你没本事也就算了,还气量窄小容不下他人!我警告你,想留在萧府里,你就安安静静地守着你的本分,否则趁早退位让贤,别碍着我们家柏之开枝散叶!”
一番叫骂铿镪顿挫,把樱柠骂得狗血淋头。樱柠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地吼了回去:“好!我不挡路!我让贤!我现在就走!”
就这样,在回了萧府两个月后,樱柠再次离家出走,回到了她自己的府邸——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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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萧柏之散衙归来,得知此事,惊得连大门都没入,当即调转马头,直奔苏府而去。
他原以为,凭樱柠那种个性,此番定是要花费不少唇舌才能进门,不曾想,这回樱柠倒是没有为难他,大门开敞,任君出入。于是,他一路飞奔直入,堪堪走到二进门时,就见樱柠立在高高的台阶上等着他。
萧柏之略略松了口气。看来樱柠也不是很生气么,否则怎还肯出来相迎?挂上副笑脸,他三两步跑了过去:“樱柠……”
孰料一只脚刚刚踏上最低一级台阶,啪的一声脆响,一道皮鞭紧贴着第二级台阶甩了过来,吓得他立马缩回了脚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樱柠手里竟然攥了一条马鞭!马鞭……这也太重口味了些吧?萧柏之的头皮,开始一阵阵地发麻起来了。
可是,祸是自己闯下的,屁股也得自己来擦。于是,他硬着头皮扯出一副笑脸来,可怜兮兮地唤道:“樱柠……”
樱柠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一张俏脸如罩冰霜,散发出丝丝寒气。“你站住,回答我几个问题先。”她手执马鞭,冷冷地注视着萧柏之,平平板板的语气里不曾有半丝情绪的泄露。
萧柏之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不用想也知道,三堂会审开始了。
“我问你,你碰过朱砂没有?”樱柠问道。虽然问的是让人如此愤怒的问题,可她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无澜。
萧柏之踌躇了半晌,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却躲躲闪闪避开了正题:“樱柠,我……我真不是有意的,那天我……”
他的躲避瞬间激怒了樱柠。她骤然爆发,尖锐了嗓音喊道:“废话少说!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其余的我不想听!”
她发怒的样子像极了受到侵犯的母豹子,张牙舞爪,毛发皆竖。萧柏之知她这回气狠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回道:“碰过了。可是……”
可是樱柠没让他“可是”下去。有了萧柏之这个回答,她后面的问题都不用问了。狠狠一鞭子抽下来,她趁着萧柏之急避闪躲之际,转身进了内院,旋即吩咐左右:“关门!乱棍将他打出去!”
“樱柠!你听我说……”萧柏之急了,连跨几步跃上台阶,可已经迟了,两扇朱漆大门在他面前迅速合拢,直至关闭。他扑上前去,徒劳地拍打着木门,把铜质的兽首门环击得哐当当连天震响,可门内依旧无声无息,不理不睬。
日落月升,暮色一点点地氤氲开来。远处的楼台仿佛沾了水的水墨画,轮廓渐渐地晕染开来。
萧柏之在门外喊了一炷香功夫,几乎将木门拍烂,樱柠仍是没有半点回应。无奈之下,萧柏之只得罢手,颓然回了萧府。
一入萧府,他径自往平沙阁而去。事到如今,先得解决了那个罪魁祸首——朱砂再说。可他没想到的是,一进平沙阁,他即看到了萧夫人和杜繁歌。高堂之上,两人各据一端,正襟危坐,看样子已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