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决》方渊

2、序章2

　　山门前，小道童仰着头望着青年道士，他好像感受到了自家老师的坚持，他有点困，他揉了揉眼，奶声奶气的问道，“老师，你累吗？”他轻轻将自己的小肉手将青年道士宽厚的手掌中挣脱出来，随后迈动小短腿上去叩门，大门竟然应声而开，出来的是一个老和尚。
　　“见过道者。”虚空藏行礼。
　　小道童有点呐呐的后退了几步躲到青年道士身后。
　　“虚空藏大师。”青年道士漠然的回礼。
　　“与我这边来吧，毕竟佛骨乃我寺秘传，还是莫要叫太多人知晓为好。”虚空藏说着便往里面走，却是绕开了正门。
　　虚空藏其实所想和摩柯严相近，单说明徒大长老能力排众议独自一人力助他大悲寺镇压长生魔宫宫主一事，大悲寺高层便能将佛骨赠与，可是太衍宗之所作所为的确是叫他们大悲寺心寒。
　　但无论是虚空藏还是摩柯严都知晓，如今大悲寺不比他太衍宗……虚空藏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道士，虽然都是只差一步便能白日飞升，可他寺内的那一位却已经油尽灯枯，而眼前这一位，还是如日中天，还有潜质更进一步啊。
　　一行三人抄小道从侧门进入大日殿，大日殿里佛子仍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低眉敛目，他像是封闭了五感一般对外界不闻不问，仿佛都不曾看见虚空藏和青年道士的进入。
　　跟在青年道士的身后，小道童有些紧张，他知道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尽可能的压住内心的不安，在几人进入大殿之后，他还想帮忙把门关上，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道者此来所为何事和尚我心里明白，但佛骨我寺本就不多，各殿恐怕也不是心甘情愿便能拿出来的，我还要和门中几位殿主商量一番，还请道者在此稍等片刻。”他也不客套说的直截了当，只是既不说让青年道士在山门前等候也不说不给佛骨，显然心里还有芥蒂。
　　“阿弥陀佛。”佛子抬起头来，“便用我师的遗骨吧。”
　　“待我与几位殿主商量过后再做决定！”他说完，对青年道士微微一躬身便又从侧门出去了。
　　一时间，门内无人说话。
　　小道童出了一口气，他故作老成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后双手背后打量着大日殿。大日殿内有些昏暗，香雾渺渺，正当中一座佛像脸上尽是慈悲。后殿的一切都掩藏在黑暗之中他也看不真切，想去看看，但是又有佛子在场。
　　他有些好奇，大悲寺的风格和太衍宗的完全不一样，若说太衍宗，那真是一个仙灵之所，而大悲寺，虽然只是从寺中小道进入，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其气势庄严宏伟别具一格。
　　小徒弟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但脸上却丝毫表情也没有，“方阳，去外面玩一会儿吧。”他说，“别跑远了。”
　　小道童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他尽力仰着头想去看清自己老师脸上的表情，但却徒劳无功。不过他知道老师在看佛子，心里想着可能是有事情要说，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出门后还特意将门给带上。
　　可是要去哪里玩呢？他也不知道。
　　一声猫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日殿内，少了小道童之后显得更加压抑，佛子不言不语在心底默诵经典，而青年道士长身而立眉目如剑。
　　“唉。”佛子轻声叹息道，“道者缘何如此看我？”青年道士的目光如剑般犀利，仿佛能凝成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隐隐约约有些许的疼痛感。佛子听说过上古之时有一门专练眼睛的功夫，据说练到深处可以达到目光生电的地步。此生此刻他便有这种感觉，站在他身前的好像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把擎天巨剑，这把巨剑两侧开锋，剑芒如电一般在空中游走。
　　这就是只差一步便能白日飞升的人啊。
　　“听闻大悲寺出了一天生佛光之人，故揽下差事前来一瞧。”青年道士语气淡然。
　　佛子摇摇头，站起身来打开门窗，此时还早，阳光柔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唇角微微勾起，“难不成道者在为我大悲寺怠慢你和高徒生气？”
　　“生气？”青年道士反问。
　　佛子背对着青年道士，他透过窗看向门下众多弟子，耳边是清晰的诵经声与阵阵破空的猎猎之声。“既非生气，又何必如此作为？”佛子问，“道者修为如似海渊一般深不可测，若非有意为之，又怎么会有剑气溢出？”
　　“那生气又如何，不生气又如何？”
　　“想来道者也是清楚佛骨于我大悲寺之间的关系，贵宗若是有心，又怎么会只许诺出那么一个承诺呢？我大悲寺有佛骨，你太衍宗有葬剑冢，何不取出剑元胎与我寺交换？”佛子回头看了青年道士一眼，青年道士的目光里好像藏着一把剑，锋利，煌煌如大日一般。
　　青年道士不曾反驳，佛子说的没错，只是剑元胎乃剑宗之根本，若非到了生死关头是不可能轻易动用的。但佛骨对治疗大长老的伤势又有显著的功效，他太衍宗又怎么能不着急？所以，他们也只能许下口头承诺，许诺有朝一日将太衍宗镇宗灵宝借予使用。明知宗门借他如今修为鼎盛之威，他虽不耻，却也说不得什么。
　　“况且当年我寺邀请你宗镇压长生魔宫宫主之时，你宗也只有明徒大长老一人而来。门中宿老虽不与我等小辈抱怨，但心中仍是不满的。”佛子淡淡的说。
　　“那又如何？”青年道士随口问。
　　佛子皱起眉来，早就听闻太衍宗如今第一人生性淡漠，但也没想到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道者何意？是吃定我寺一定会将佛骨给你？”
　　“佛骨之事我并无多少把握，但我只问你，当年你大悲寺住持是何等修为，我太衍宗第一人是何等修为？今时今日，我太衍宗可有人上门请你大悲寺一同去绞杀东海余孽？”青年道士面色清冷，语气犀利至极，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样子。
　　无形的劲风鼓荡，一声清越的剑吟声从青年道士身上响起，大日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变了样，像是被锋芒毕露的剑气驱赶一空。佛子叹了口气，若说到了‘返璞归真’之境，应该是一切归于平淡，就像道家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理，返璞归真之后便是一切重新归于道。但这青年道士之剑，却是愈加锋利，如同要将成仙路上的一切障碍斩开！
　　“道者又何必动怒？”
　　“非是动怒，只是要一个答案罢了！”
　　“阿弥陀佛。”佛子低声念了句佛号，道者的剑气虽非刻意而为，却也叫人毛骨悚然，他是不怕，但皮肤却下意识的绷紧，好像有一条毒性猛烈的蛇在暗中盯着他一般，伺机而动。
　　大日殿内佛光大盛，是殿中正中央的那座大佛散发出来的。佛子蹙眉，他挥了挥手，佛光被禁锢在大日殿内，原本祥和的佛光凝聚在一起竟有一种宏伟如大日般的气势。
　　后山东华殿，着月白色僧袍的老和尚若有所感的回头望了一眼。
　　“道者次来难道是为了与我大悲寺开战？否则何必在大日殿内予我难堪？”佛子似乎也动了怒火，但他脸上神情不变，只是身子微微僵直了些，半低垂了脑袋。
　　青年道士没有回答佛子的话，他望着凝聚不散的佛光，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生命不息，轮回不止。你我都在争渡，又何来难堪一说？”
　　佛子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他显得有些谦卑，伸出一根手指虚空一点，凝聚成球的佛光瞬时散开，化作点点光雨。他自知自己无论是修行还是对天心的体悟都比不过青年道士，随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静默的回到了大日殿的那个角落，才刚刚坐下，就听到青年道士说。
　　“但本座还是想知道大悲寺千年难出的天生佛光之人，如今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佛子对上青年道士的眸子，青年道士眸子里战意高昂，几乎只是片刻功夫而已，原本已经缓缓入鞘的绝世名剑此刻又再次露出利刃，清越的剑吟声破空响起，一股无形的剑气冲天而起，搅散天上的浮云。同一时间，大日殿内佛光大方，吟唱声不绝，隐隐约约与青年道士身上的剑气成两分之状。
　　大悲寺内，方才出了大日殿的小道童正兴致勃勃的跟随着一只小黑猫，黑猫动作敏捷，它像是在挑逗小道童，时不时停下脚步，或抓耳或□□。它幽绿色的眸子盯着大日殿，在剑气席卷云端、佛光与之抗衡的时候，它悠悠的‘喵喵’叫了几声，然后快速超大悲寺深处跑去。小道童连忙加快脚步，紧紧跟在其身后。
　　小路弯曲，深深浅浅，两侧房屋渐退，却是不知通往何处。
　　那一片幽静的黑暗里，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尊主，时机来了。”
　　“本尊知晓。”破风箱一般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意。
　　‘咔哒’一声，像是天崩地裂一般，巨大的碎裂声响彻寰宇，大悲寺禁地突然亮起一片血光，血光漫天，弥漫的血光像是要将大悲寺笼罩在内，但却在刹那之间，血光一收，传来的是一个嘶哑的咆哮声。
　　“该死的和尚，想不到你临了还能挡下我一击！”
　　“不对，封印下还有一个人逃出来了！”
　　血光褪去，东华殿后那个着月白色僧袍的老和尚，脑袋却重重的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