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灵王预备役》素雪尘

4、生离初见

　　拥有智慧的生命，大多都是矛盾的集合体，而我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我不喜欢说谎，但并不代表我不会说谎；我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并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我讨厌不专情的人，但我自己却明显花心得很……
　　这是何等的罪孽深重啊。
　　——雏森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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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释怀提着三条鱼，与次郎和雏森桃一起回去向岩崎大叔辞行。
　　本来是想说清楚就离开的，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次郎哭闹中的强留，和肚子里的饥饿感，离开的时间被延迟到午饭后。

　　“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安乐无忧。”
　　岩崎大叔毫无挽留释怀之意，当后者表明要离开时，他只是如此淡漠地说了一句，连释怀离开的原因都半句没问。
　　“谢谢你的祝福。”释怀表面上在微笑，心里头却在自嘲——安乐无忧吗？试问，真正的安乐无忧，世人有几个能享有？
　　“你是个好女孩，将来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大叔露出一副慈父般的表情，而释怀却可把其脸色中隐晦的沧桑和疲倦看得分明。
　　“但愿如此。”释怀转过身，朝后摆了摆手，向门外等着她的雏森桃走去，“那套和服留给你变卖吧，就当是垫付这些天以来的食宿费。”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远远的，还是能听见次郎那还带着哽咽声的声音。
　　“等你变成一个的男子汉的时候吧。——喔，我忘记说了，我讨厌爱哭的男孩子。所以，往后不要动不动就哭哦~”释怀回身向次郎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说了句不知道算是鼓励人，还是算是刺激人的话。
　　此后，与雏森桃渐行渐远的释怀，隐约听到次郎那句决意满满的话：“我一定会变成一个男子汉的，然后再去找你……”
　　对于次郎的信誓旦旦，释怀有些不以为然，只当那是很多人长大后都会忘记或放弃的儿时梦想。因为，她没有随便就对人抱以期待的习惯。
　　而且，将来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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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魂街，顾名思义，释怀觉得它就是由东南西北的一条条街巷组成的，不然又怎么会叫做“流魂街”。——初时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当释怀随着雏森桃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居民区后，她才发现她的认知是错的，而且还错得离谱。
　　农田耕地什么的就算了，毕竟有不少人是要吃饭的。但那些大片大片的，类似于荒郊野外的地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些荒芜平原尽头的高山峻岭……

　　“我们现在真的还在西流魂街一区范围内吗？”释怀问雏森桃，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在释怀就快记不清来路时，雏森桃终于说她的家到了。
　　释怀抬眼往雏森桃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就看见一幢小屋，和小屋庭廊上站着的小小白色身影。——那应该就是雏森桃所说的小白了吧。
　　——原来真的只是个白发的小鬼，有点失望呢。

　　“小白，我回来了。”
　　没有发现释怀的无端的失望，雏森桃笑容满面地冲那人影挥了挥手。
　　“尿床小桃，不要叫我小白。”
　　还可以称之为男孩的少年，生气的声音有点沉郁，用的虽然是命令的语调，语气里却好似混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压抑且晦暗不明。大概是深藏的情绪感情之类的吧，那并不是普通小孩的语调里该有的东西。
　　释怀立时直觉这个少年和她会很难相处。

　　“是，是。”雏森桃敷衍地应着，快步走上前去，笑着想要扑上去抱住那少年。少年闪了闪，但还是没能躲过，被抱个正着。
　　其实你是想被她抱住的吧？——释怀看着少年此刻无奈的眼神，暗地里吐槽了一句。
　　“你是…？”少年从雏森桃怀里探出头来看向释怀，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
　　“我叫释怀。”释怀微微欠身道，然后继续打量着那少年——稚气未脱的脸，碧绿色的双瞳，银白色翘竖起来的短发……挺好看的一小少年。只是，这样的外貌特征，在这里释怀还是第一次看见。

　　“小白，她是我新认的妹妹和家人，以后她就叫做‘雏森释怀’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哦。”雏森桃终于松开紧抱少年的双臂，随后边揉着少年那头本就有些乱的银发，边认真说道。
　　释怀有点错愕：居然擅自就决定了我的姓氏，小桃“姐”你还真是自来熟。不过，“雏森释怀”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切，又多了一个麻烦的家伙。”少年别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叫日番谷冬狮郎，你可以叫我冬狮郎或者哥哥。”
　　不理会他那对自己完全不待见的态度，释怀较真地看着他问：“你几岁了？”
　　“三十多吧…”冬狮郎微微侧头想了下，然后不大确定地说，“你问这个来干嘛？”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谁的岁数更大而已。我的身体年龄是八岁，心理年龄是二十七岁，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小白哥哥。”
　　说完，释怀礼貌地笑着鞠了一深躬，算是认可了自己的新家人。

　　平生第一次受了如此正式的一礼，两人皆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是冬狮郎率先回过神来，十分不悦地纠正道：“哥哥就哥哥，不要加上‘小白’这两个字，臭丫头！”
　　“是，下次我会注意的。”
　　释怀其实并没有叫别人外号的习惯，这次只是忍不住想开个小玩笑而已，顺便确认一件事：冬狮郎的反应如此之大，“小白”这外号，果然不是谁都能叫的。

　　“你不是说你才刚来这个世界没几天吗？怎么就有二十七岁了？”雏森桃惊讶地重新上下打量起释怀来。
　　释怀微皱起眉头，神色黯然，声音苦涩地说起了弥天大谎道：“因为我八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卧病在床将近二十年，这期间我的身体一直都没有长大，直到我死去。”
　　“是吗？那你还真是可怜。”
　　雏森桃马上就相信了释怀的话，看起来单纯得可以，即便她似乎已经年岁不少。倒是冬狮郎，此时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释怀，眉头紧皱。但他很快又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转向雏森桃，似乎并不把释怀这人和话放在心中——

　　“小桃，你吃午饭了吗？”
　　“和释怀一起吃过了。”
　　“你也有灵力？”冬狮郎这才又看向释怀。
　　“是。”看来，有灵力的流魂真的不怎么受欢迎。——释怀心中郁闷，脸上却没有任何异色。
　　“我去跟奶奶说一声。”
　　冬狮郎说着就进屋去了，那皱得更厉害的眉头让观人入微的释怀心里更不好受了。
　　“我不会还没进门就被赶出去吧？”释怀故作紧张地问雏森桃。
　　“不用担心，奶奶她人很好，小白也是我这样带回来的。当时，奶奶她什么都还没问我，就开始对小白嘘寒问暖的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叫我小桃姐啦。”
　　雏森桃安慰似的摸摸释怀的头，脸上带着让人如浴春风的微笑。
　　释怀一时无语，暗忖着：“小桃姐”我可叫不出口，叫“小桃”还差不多，因为你在我眼里还是个不懂世故的小女孩。

　　“抱歉…我叫不出口。”释怀终是老实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释怀太过一本正经，还是她的语气过于坚决，雏森——不，应该是小桃她一脸错愕地看着释怀，并没有应答她的话。
　　静默的气氛在弥漫，这让释怀觉得尴尬，倒是小桃自在得很地坐到走廊上，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好一会后，才把视线转向天空，看似毫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那我的称呼就随你叫好啦。既然我也自说自话地在你的名字之前冠上我的姓氏，那不管你怎么叫我，我都会把你当成我妹妹看待的。我啊…其实一直都想要个妹妹，这下总算如愿以偿了，就算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

　　“我…其实……”
　　释怀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没把自己把她看成小女孩的实话说出来。最终，她认命般说道——
　　“既然已经多了个哥哥，那再多一个姐姐其实也没什么。”
　　说完，看着小桃那真心欢喜的微笑，释怀亦难得地跟着心生喜悦起来，并且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在小桃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许久不见冬狮郎从屋里出来。踌躇一会，她终于想到自己现在可以干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了：“我出去找点晚上吃的东西，可能会晚点才回来。”
　　——之前一路走来，释怀发现路边有不少和现世一样的植物，那么这里应该也有不少和现世一样的野菜吧。

　　“呃？你不会是想偷偷离开吧？——奶奶估计是睡午觉了，小白大概是在和任性的我闹别扭，所以他们才没有从里屋出来，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什么，他们并不是针对你。”
　　“不是……”
　　“如果你只是想出去走走，顺便找吃的也没关系啦，但你一个人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问题的，虽然我不大会从河里叉鱼，但要在野外找食物，我还算在行。”
　　“你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吃的，你们也准备好其他食物做晚餐比较好。”
　　释怀说完便忙不迭地离开了——和善良天真的小桃单独呆在一起，她总会反复、且清明地醒悟到自己是个多么可恶的人，这真是种糟糕透顶的感觉。
　　——小桃心性纯粹直白如镜面，专门映出她装模作样的粗鄙一面。

　　哎……
　　行走途中，释怀一路都在沮丧，并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她总是想得太多有的没的，活像个不怎么聪明、却非要自作聪明的傻瓜小丑。
　　她得振作起来才行——自己不是才下定即便不能独自过活，也不要成为别人负担的决心吗？
　　啊，她又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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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怀此世生前学过药理，因而勉强地认得一些草药、和用于疗补的野草野菜之类的，还跟着某人几乎天天吃野菜。
　　不过，若是懂得用适量的调味料调配的话，野菜野草还是可以弄得很好吃和别有风味的。就是不知道小桃家有没有调味料……

　　摘够三人份的野菜已是傍晚时分，抬眼便可见西斜的红日及漫天的红霞，十分好看。
　　眼看百鸟都已归巢，释怀觉得自己也该回去了。心怀些许忐忑的她，刚回到家门口，就被眼前并排而坐看夕阳的二人景象，惊得驻足在前。

　　许久，释怀才心生羡慕地出声唤回那已然入神、仿佛他们之间已容不下他人的那两人其注意力：“你们俩的感情还真是好。”
　　“啊，你回来啦？”小桃貌似没听清楚释怀刚才的话，一回过神就微笑着招呼她道，“来来，和我们一起看夕阳。你看那儿，多漂亮！”
　　释怀看了眼皱着眉紧盯着她的冬狮郎，心下了然、自觉识趣地道：“不了，我肚子饿了，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等你回来呢。”小桃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望向遥远天边的目光，只望着眼前的人，笑得灿若明霞。
　　而释怀闻言，即刻呆立在当场——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等你回来”四个字，她却莫名感动起来，或许是小桃的一笑一言，和曾经的某个她十分熟悉之人的形象重合在一起的原因吧，心中似曾相识之感泛起的同时，某种酸涩不明的心绪亦随之油然而生……

　　为了挥去心里此时不必要的情绪，释怀深呼吸了一下才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今天的晚饭我来做，你们俩的其中一个来帮帮忙就好，可以吧？”
　　释怀决心尽快融入和习惯这个新环境，所以她此刻自动忽略了貌似不欢迎她的冬狮郎其存在：“对了，奶奶呢？”
　　“奶奶她串门去了，因为她不用吃饭，一般都是很晚才会回来。”小桃说着便站起身，用惊喜的眼神看着释怀，“我来帮忙做晚饭。不过，你真的会做饭？”
　　释怀不着痕迹地乜了冬狮郎一眼，然后笑得一脸自信：“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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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
　　“想不到你的厨艺那么好，以后小白有你照顾，我也可以放心了。”小桃在冬狮郎去洗澡的间隙，不忘对收拾碗筷的释怀感概道。
　　释怀觉得小桃的话有点刺耳：小桃，你当我是他保姆，还是他的老婆？
　　沉吟半晌，释怀终是没和心性耿直的小桃计较太多，只是提醒她说：“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你别放心得太早。”她若真是能让人省心的存在，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总之，只要小白有个伴就好。”小桃一副懒得想太多的模样。
　　“但是，他好像并不需要什么‘伴’，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吧。”念及冬狮郎对待她的态度，释怀不禁暗自苦笑。
　　“他这人就这样，外面的人都不喜欢他——对了，你会怕他吗？”
　　“为什么要怕他？他又没有三头六臂。”释怀有点不明所以。
　　“小白的银发碧眼……”说话间，小桃迟疑地看着释怀的脸色。
　　“就因为这个？”释怀觉得有点无语。
　　“嗯，就因为这个，外面的小孩都不敢和小白玩，大家好像都很排斥他。除了我之外，小白没有一个朋友。就算是大人，也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所以，我才会想找一个人来陪陪他，让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听了小桃难得认真的话，释怀沉默一瞬，又再想起过去的她自觉可笑地说：“所有生物都会本能地排斥与自己不一样的存在，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呢？你也会讨厌小白吗？”听了释怀故作高深的话，小桃即刻就换上期盼着什么的眼神。
　　“我吗？不会的，因为我曾经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个怪物，我和他现在也算是物以类聚吧。”释怀自嘲地说着，想起某些不愉快记忆的她，只想赶快结束当前这个话题——
　　“貌似冬狮郎也快洗完澡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