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灵王预备役》素雪尘

3、浮生半日

　　我小时候因环境所迫，一直没能任性哭过，所以我现在羡慕并嫉妒着身处幸福之中、还可以尽情哭闹的小孩子们。你们可以鄙夷我，也可以嘲笑我，只因这是我还是人类的证明。
　　你们所不屑的，正是我想要的。
　　——雏森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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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怀的手将近完全康复已是五天后的事。
　　这天一早醒来，释怀的头脑还有些昏昏糊糊的。梳洗完毕，再舒展下全身的筋骨，她这才精神抖擞起来。

　　“姐姐，早上好，你的手没事了吧？”这些天都围着释怀嘘寒问暖的次郎，今天也“如期而至”地问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有精神。

　　“嗯，已经没事了。你父亲呢？”释怀早已打定主意，今天就准备向岩崎大叔说清楚，然后再离开这里。
　　“父亲出去打柴了，可能要到中午才回来。怎么啦？姐姐，你找他有事？”次郎满脸疑惑地瞅着释怀。

　　“没什么。”释怀决定等人回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大姐刚煮了稀粥，你要喝吗？我可以帮你盛来。”似是因找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次郎清秀的脸上满是喜悦。
　　——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是，那就麻烦你了。”既然次郎那么热情，释怀也不好意思泼他冷水。
　　“不麻烦，因为是父亲叫我照顾好姐姐的。”
　　次郎说完就跑出去了，而释怀则呆呆地坐在榻榻米上，想着这个上午应该去干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喝了两碗稀粥之后，释怀终于想到上午该干嘛来打发时间了——天天喝粥，喉咙都要冒酸水了，干脆出去找点肉类野味回来岂不美哉。
　　想干就干，释怀随即叫来次郎，从他口中得知附近有河，因而和他一起找来鱼叉再一同去河边……

　　“这里的河水还真是干净。”
　　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河，释怀似乎身心都被透彻河水的凉意侵染，连带着心情都舒爽明晰起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到水里，因怕踩到什么尖锐的石头，赤着脚的她，小心翼翼地往河心走去。
　　由于河水并不深也不急，所以河底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一些不大不小的鱼，正在恣意的来往着，释怀仅是轻轻一迈步，它们就迅速地四散游离开去，十分警觉，让起了嬉戏之心的释怀觉得十分遗憾。

　　“次郎，把鱼叉给我。”选好位置后，释怀便冲岸上唤道。
　　“好。”次郎边应着，边把鱼叉向释怀丢过去。
　　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鱼叉，释怀不禁暗觉无语——这什么准头，居然又（？）直往她脸上叉过来？是不是她的脸，跟这个世界有什么仇，什么怨？

　　心里吐槽归吐槽，释怀可不忘要斜身避过。可鱼叉是避过了，释怀却因此而有些立足不稳，差点没摔倒在水里。——幸在只是差点，要是她真掉到水里，她非把次郎也扔到水里不可。
　　可见，会跟一个小孩子较真的释怀，心胸不是一般的狭隘。
　　不过，释怀很快就把这个小小的不愉快忘了，只因她遇到了更大的不快——

　　释怀直至今天才发现，野外生存所需的技能，她真是半点都没有。她都忙活大半天了，别说大鱼，就连条小鱼，她都没抓到。
　　释怀很郁闷，也不知道该懊恼自己太没用，还是该埋怨鱼儿的逃跑技术太高。
　　——唉…难得她这么有耐性地干一件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却也只是浪费时间吗？

　　“姐姐，不要灰心，中午之前，你一定可以叉到鱼的。”次郎不止一次地如此鼓励释怀道。
　　“……”
　　——次郎，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你姐我自己都没这个自信好吗？
　　话又说回来，他一直呆在岸上都不觉得热吗？那么大的太阳，释怀泡着凉水，都觉得脑袋热得晕乎乎的了，还是这孩子缺心眼到不知天气的冷暖？

　　“要是叉不到，你也不要太失望。”释怀不知道是在安慰次郎，还是在安慰自己地说道。随后她想了想，又小声加了句：“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对我抱有期待比较好。”
　　“啊？姐姐，你刚才说什么？风声有点大，我听不清楚！”次郎大声冲释怀回喊道。
　　“……”
　　刚才有吹风吗？她怎么没感觉到？
　　……

　　“小妹妹，你在干什么？”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岸边、头上扎着两束短马尾的秀美少女，微笑着扬声问释怀。
　　“一看就知道我在叉鱼了吧？小姐姐。”释怀没好气地回了句，瞥了少女一眼后，她就没心情再理会她，只因时间已经日近中午。除了知道自己不会叉鱼外，释怀算是白白浪费了半天时间。

　　“叉鱼要讲究快、准、狠，我刚看你叉的时候发现，你除了‘快’之外，其它两项要素，你都不具备哦。”
　　见释怀不愿理她，少女干脆蹲在岸边，帮她做起技术分析来。
　　“是吗，那你能示范一下正确的叉鱼方式给我看吗？”释怀闻其言，即刻就换上此生以来最灿烂的笑脸。
　　“当然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雏森桃。”
　　“我叫释怀。”
　　话一说完，释怀便上岸把鱼叉交到雏森桃手中。

　　“你…没有姓氏？”接过鱼叉的雏森桃，讶异地直盯着释怀。
　　“……有，但我不想要从前的姓氏了。”释怀毫不脸红地说着谎。
　　“为什么？”然而，雏森桃竟也信以为真了。
　　“因为不好听。”释怀继续胡扯着。
　　“但你可以跟你现在家里的长辈姓啊。”

　　释怀看了眼不远处正好奇地打量着雏森桃的次郎，靠近点少女的身边，小声说：“我正准备离开现在的家。”
　　“为什么？”
　　“家里粮食不足，而我才刚来尸魂界不久，在没产生感情之前，大可以再找一家条件没那么艰辛的。而且，我也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一个人活下去。”
　　释怀越说越小声，直觉自己就像是密谋跳槽一般不自在。

　　“一个人活下去？你还那么小，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活下去？而且，在流魂街里完全不依附别人，不怕孤单孤独的流民，几乎是不存在的。”雏森桃对释怀的话十分难以置信。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如若这家人是富裕的，她也懒得自己拼搏啊。念及此，释怀又不禁暗自苦笑起来——真是要不得的羞耻想法，我还真是不要脸啊。

　　释怀的心理年龄并不算小，可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都在依附着某些人而活——
　　依赖着某些人，被某些人依赖着；需要着某些人，也被某些人需要着……这样的生存关系，释怀再熟悉不过。

　　即使释怀也经常独处，心里还是会惦念着某些人，怀念着某些事。这样的她，真的可以独立——不，应该说是孤独生存吧，她真的可以吗？
　　——应该是不可以的吧。
　　释怀自知自己是十分害怕孤单一人和孤独无依的，因为她是个内心软弱的人。

　　“要不，你来我们家？”雏森桃的声音，拉回了释怀飘远的思绪。
　　“我可是有灵力的。”释怀好心提醒道，希望雏森桃不是一时脑热才说出这样的话，以免导致她再一次空怀期待。
　　“嗯，我知道，我能感觉出来的。”可雏森桃笑得很是宽慰人心。
　　“那…为什么？”
　　——她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别人或有一腔热心吧，要是这样，她这人也太随便了。

　　“其实是因为过些时候我就要去真央灵术学院了，家里会只剩下小白和奶奶。奶奶还没什么，但小白他没有朋友的话，一定会很寂寞的。”
　　雏森桃忽然变得一脸感伤起来，也让释怀放下了最后的担忧。

　　“那个…小白它该不会是一只猫，或者一条狗吧？”
　　“当然不是。小白他只是个孤僻别扭的小孩子而已。只看外表的话，比你大不了多少呢。”
　　——但他的实际年龄，说不定比她的心理年龄还大么。
　　——叫小白，该不会是个白痴吧？

　　“姐姐，你们在聊些什么？”次郎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插话问。
　　“没什么，只是我突然决定要离开你们家了而已。”
　　“为什么？！”次郎差点没跳起来。
　　“要是我留下来，会让你父亲更劳累的，你也不想自己父亲如此辛苦吧？”释怀好言相劝。

　　“我…但是……”无言以对的次郎，眼看就要急得掉眼泪了。
　　就因为这样，释怀才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子，他们动不动就哭，她实在有点吃不消。一看到眼泪，她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一般。明明只是哭的话，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他又不是三岁以下的小屁孩了。

　　“别哭，你是男孩子嘛，要学会坚强，别动不动就哭，多难看。我只是住进附近的其他人家而已，还是有机会再见的。”释怀尽量耐着性子开导次郎道。
　　“但是，我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嘛…呜呜……”次郎这次真的哭了。
　　“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释怀实在理解不能，她又不是什么温婉讨喜的人，更没有什么好处给他，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粘着她？——因为她救过他？还是因为她的外貌……是有可能。不过他还是个小孩子吧，这么小就会被女人的皮相迷惑，往后他不会长成痴汉吧？
　　一直在一起？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有多少个人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因为姐姐你是个好人，打架又厉害，长得又好看。呜呜呜……我就是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嘛…呜呜呜呜……”
　　“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被人发了“好人卡”？
　　因为猜想的应验，释怀暗觉无奈：“就因为这些不能让人吃饱，也不能让人穿暖的理由吗？”释怀的好脾气是非常有限度的。

　　“什么吃饱穿暖的……呜呜呜…我才不想管那些呢…呜呜……反正我就是想和姐姐你永远在一起。呜呜……”
　　次郎抽抽噎噎地哭着，一手拉住释怀的衣袖，不住地摇晃起来。见他这样，释怀不禁暗自扶额——哭得让她心烦不说，居然还给她来撒娇这一套。

　　“算了，呆会我还会和你回去一趟，到时候看你父亲怎么说吧。”释怀终是妥协了——所以说，她最讨厌爱哭的小屁孩了，当然，三岁以下的除外！
　　“嗯…姐姐你不要走…不可以吗？”
　　次郎终于停止了哭泣，释怀在心下不住地谢天谢地。
　　“到时再说。”
　　说着，释怀便不再理会次郎，继而把目光转向在一旁看热闹的雏森桃：“你不是说会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又快又准地叉到鱼吗？说好的示范在哪里？”
　　……

　　后来偶尔回想起与雏森桃相遇那天上午的光景，记忆里只剩一片喧嚣的哭声，以及那在春日里不该拥有的毒辣日光——
　　明媚，耀眼；和那本身就给人以春日之感的少女一样，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