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骨伶仃》饮隐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容宛的旧事仍在放映。

　　与世间千千万万段情爱故事没有分别，开端总是美好的，只是耐不住风催霜打，嫩芽发出来，终究恹恹地，结不出甘美果子。

　　风雨寒霜的影子隐匿在暗处，不时探出一条触角。

　　夏时闷热，衣物能减则减，戏衣却是无从轻便的。容宛站在戏台子上，汗珠自额上落下，直滑到脖颈，背脊处已然湿了一片，粘黏着，触感湿腻。容宛感受到戏台子下投上来的一道目光如有形质，直直锁在身上，他未抬头，便也辨不清那目光自何处起。待到支撑着唱罢最后一句，竟有炼狱得脱之感。

　　将一切收拾妥帖，容宛匆忙踏上归家的路，此时暮色低垂，想来卦师已然收了卦摊，于家中等他归来。

　　转过一道街角，却闻夏雷阵阵。雨滴不留情面，急且重地打在身上。不过片刻，衣物已然半湿。

　　容宛狼狈地伸臂遮挡，归家路途仍旧有些时候，无奈何，便只得寻一处宽阔屋檐暂避。瓦片击打之声不绝，雨水聚在檐上，新的推搡旧的，至边缘，狠狠砸在地上，溅一朵水花。

　　容宛坐在阶上，双臂环在膝下，神思游离，等待雨停。

　　一把伞遮罩在他发顶，整个人都被笼进去，容宛抬眸，看见一个陌生的俊朗公子。

　　眉目温润，翩翩风流。那公子对他一笑，道：“夏雨无常，受了凉气难免染上风寒，不如让李某送公子一程。”

　　容宛看着他，许久方道：“多谢。”

　　伞已递来，再推辞也是不好，何况这人态度温和，想来只是好心。

　　容宛站起来，躲在男子伞下，安静地向前行。伞中狭小，不知有意或是无意，那李姓公子的肩膀挨过来，待到容宛生出怀疑，却又不着痕迹离开了。

　　又一次靠近，容宛终究抬眼，却见那人双眸含了歉意，道：“雨势愈发大了，我这边一时淋了雨，若有唐突冒犯……”

　　容宛摇摇头，执了伞柄，向对方推去一些：“公子好心送我，却因我淋了雨，这本该怨我，何来唐突冒犯一说。”

　　口中如此说，心上却暗自戒备起来。

　　那公子掩藏很好，然而话语间偶然流露的眸光，容宛太过熟悉。

　　大约是多疑，大约是真，无端怀疑不是好现象，然而万事多戒备些，总不会有差错。

　　行至中途，便见卦师撑了伞向他走来。

　　兴许是行走太快，卦师的衣物亦被淋湿了些，来来回回，雨中几句客套答谢，青年公子便也离开，只见他转过身，竟向来时路的方向走去。

　　“竟不是同路。”容宛皱起眉头，心中怀疑更深了些。

　　卦师与容宛同撑一伞，未走两步，便问：“阿宛同那人相熟？”

　　“躲雨时见到的，他好意撑伞送我，从前并不曾见过，也是个热心人，分明不同路，却仍旧送到这里。”

　　闻言，卦师面上的笑容凝了片刻，待到容宛望过来，方续起唇角弧度：“大约是个爱听戏的，你不识得他，他却识得你。”话锋一转，道，“说来这些日子倒是清净许多，自你我住在一起，那些诉衷肠的便也不如从前那样多。这应当算是件好事，少了纠缠，也得自在。不像那时候，被那富贵子诓进府，好容易才逃出来……”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容宛并不看他，只是眼睫低垂，细看可觉微颤。半晌无言，勉强提起一个笑容，于伞下，容宛叹了口气，仿佛疲累，“我与那些富家公子一早便断了联系，你不必忧心。”

　　卦师识趣不再言语，只是种子种下了，拔除自然不易。夏雷声声，沉闷地响，容宛仰起头，却只看到一根一根的伞骨，细密妥帖，绕成圈，将伞面所绘灼灼桃枝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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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预警，容宛前世的悲剧与虐，从这章，缓慢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