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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第二十六章

      “多谢主人搭救。”

      容宛低下头,漆黑长发烧毁一半,断在肩头,掩映下来,显露焦黄的发梢。夜风吹拂半长的乌发,恰遮一半烧毁的脸容。他恭敬地低下头,眉眼乖顺,偶一颤动的眼睫,似满庭香花芳草从中一只蹁跹轻盈的蝶,双翅颤抖着欲飞起,却终究贪恋花间芬芳,停歇于娇嫩花瓣上。

      “何必言谢。”姬寐撩起他颊边发,细细地打量过去,“被火烧得有些重,该换一张皮。”

      容宛偏头躲过男人抚摸,不动声色,他看一眼纱帘外的天:“如今尚未回城,委实不适宜换皮,这幅皮囊的破损不算太严重,暂且忍得。”

      “能够换,何必要忍。”姬寐收回手,任那一肩发重又垂落。

      记忆中的容宛从来是明丽美好的模样,那是个爱美的人偶,衣饰从来精美考究。他常携一面小镜,不时执镜自照影。镜中脸容无可挑剔,蓦然间的一笑似春日粉桃艳美,一低首褪去欢欣,又似慵懒睡莲,沉静,幽婉,无言中透露些许难言冷意。他披着不同的美人皮,偏偏生得出自己的韵致,从来没有一只人偶能够这样特别,细微的分别将容宛与旁的无念偶相隔开,于是姬寐对他有些关注。

      这样的关注大约与凡人有些相似,厌倦了千千万万相似的事物,眼与心皆劳累,偶然窥得一点别样的颜色,不自主便被吸引。仔细论,这点吸引算得了什么,不过心中添一个可有可无的兴趣,每一次旁观所得亦无关紧要——打发时光罢了。姬寐知道这样的兴趣,再淡些讲,关注,它不会长久,每一样偶然的兴致都不会长久。

      可他到底不能够委屈自己的兴致。对待容宛兴许是特殊了些,他亲自为他换皮,为他唤起难得的温柔,珍视他,搭救他。作为一个主人,算是过分地尽职了,他默不作声地关注着容宛,看那个少年经过百年磨练,终成如今模样。无念偶从来忠于主人,容宛亦如此,只是那点忠心中总夹杂着细微的戒备与不信任,对他,对无念城,对世间万物,将一切美好看得险恶,将一切真情当作别有用心,这样不讨人喜欢的脾性,兴许是因着那一段从未讲述的前生。

      容宛从不对他讲,细枝末节亦困在口中,烂在肚里。

      即便不讲,姬寐仍旧有千万个法子知晓它,然而他不想这样做,前生事前生诉,那些不知晓的曲折爱恨且让他去藏,藏过千年自己都忘却,便是真正抛却的时候。

      何况一只人偶的前生,不值得他去深究。

      不深究,终究还是要救。

      很久之前姬寐便猜出一个危险的可能,然而他仍旧将容宛抛掷危险中去,作为一个主人这样做是对的,抛却无用棋子,没有什么好犹疑,然而心中总有种空落落的悬挂感。他时常想起从前容宛在的时候,闲时烹茶,细细研墨,一切亲近的小事情。彼时茶香与墨香纠缠一处,融进案上香炉散逸而出的烟,颜色的淡与浓,温度的冷与暖,混杂了,倒是充盈一室风雅。容宛细细地研着那方墨,乌发柔顺地垂下来,丝丝缕缕随风拂,眼眸中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这让姬寐无端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千年,万年,一千个万年,都能够这样轻松慵懒地度过去。

      再没有人能烹出这样清香的茶,再没有人能研出这样顺心的墨,刀刃也好,玩物也罢,一瞬间的动摇,他唤出车驾,前去搭救。

      将人抱拥于怀的时候,胸腔终于充盈了无名的满足,实实在在,人就在身边,他看着容宛狼狈的模样,这个时候,他是真切地想要保护怀中人。

      救得出便救,将其当作一个赌,他的千万年岁月有过太多次赌,再多一个,也无妨。

      篆香燃尽了,落下了灰烬成一个心字。

      心字香尽,心字成灰,然而这样的情形里,姬寐并没有怅然心绪,篆字的心燃作灰,可他的无形的心却渐渐地升起来,漂浮着。胸腔,咽喉,终于要于唇边漾出一个笑弧。

      无声地,他取出一副保养合宜的皮囊,伸展开:“这是你惯用的皮,我拿了过来,路途太长,换皮也好打发时光。”

      一张□□塌陷的皮囊安静地躺在他膝上,眉目生动。

      容宛与自己的面目对视着,半晌,终于沉默着颔首。

      姬寐将工具置备得齐全,即便不齐全,也可随意幻化,这是做妖魔的好处。

      容宛顺从地趴下来,任男人为他换上干净旧皮囊。一切收拾妥帖,习惯里揽镜自照时,却见一串耀眼银铃晃在眼前,一双手勾住它,再向上看,便是姬寐的脸。

      “你的铃铛,不要了?”

      下意识伸出手,那串银铃便安稳地落在手心,回过神,又听姬寐道:“说起来也怪,这串铃铛像是有些特殊的效用,正如方才那一场火,若不是它护着你,兴许你早失却性命。”他看着那物件,问,“自哪里得来的?”

      这难免使人想起前生事,容宛淡漠地回想,一幕一幕,铃铛是怎样由那少年辛苦打造出,又是怎样扣上他的脚腕,一切清清楚楚,可他不愿讲。

      “无意中捡来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他垂眸,如提起一件平常小事。

      他知道这个回答漏洞百出,可是既然说出口,便没有机会更改,静寂中他等待姬寐下一次的追问。

      即便追问,仍不会讲。

      意料之外,却见一件衣物抛将过来,姬寐不曾提起铃铛,只打量着他□□身躯,笑亦玩味:“披上衣吧,总光着身体,不会害羞么。”

      容宛将关于铃铛的说法吞回肚腹,接过了那件外衣,不躲藏,于男人面前穿上,最后弯下腰扣上银铃,衣物于他宽大,稍一动作,便露半边雪白肩头。

      于姬寐的注视里,他愈加猜不透。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作业的苦海中暂且挣扎而出的一次更新,最近作业凶残,午觉都没时间睡,苦情。
    话说我发现自己似乎得了一种不描写攻的美貌就会难受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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