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
Chapter 07
Section one_
就像下一幕舞台剧的上演，天色被暗夜染成墨蓝色之时，那罕见的浓雾竟然消散了大半。此时池袋车站前已剩下稀稀落落的人影，在我因恢复了一点记忆头痛欲裂时，平和岛静雄和瓦罗娜早已不知去向。我一步一步地向折原临也住所走去，第一次觉得这段路居然有这么漫长。
夜幕降临的池袋华灯初上，昨日暴雨遗留下的水坑被疾驰的车轮撕裂，发出一阵阵鸣溅声，纷繁的灯火开始渲染星辰寥寥的夜色。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都市之夜，而对于我这个非人类来说，是永远无法泅渡的彼岸。
真正的无助是面对纷纷攘攘的人群却失去了语言，如同坠溺在无穷无尽的深海里，无法呼吸。
折原临也在我的记忆中死去，在毫无人迹的山野里，在遥远的池袋灯火阑珊之时。
这居然是我记忆的开始。
我第一次见到折原临也不是在那个医院里，而是在离那家医院不远的一座山峰上。
<<<<<<<<
微凉的初秋，傍晚的夕阳染红了整片树林，空气湿润得像是山林在噙泪。浓烈的血腥味在此片寂寥中弥漫开来，血腥味的源头是一个正靠在溪边的大树下的纤瘦的男人。
他身下翻卷的伤口触目惊心，汩汩流出的血不断地滋润着发黄的野草，红红黄黄的草地与将逝的晚霞交相辉映，他的瞳孔在此番虚幻的真实中开始涣散。
微张的嘴唇已失去血色干裂出血，身体的温度被微凉的空气一丝一丝侵吞，他微微颤抖着手臂，可能是想抬起手去舀起一点溪水喝，但是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浓烈的死亡气息在四周满散开来，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变得漫长无比。
他的嘴里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小静啊……我赢了呢，你终于按照我预料的那样去做了呢，你终于有一次在我的掌控之中了呢……
“啊嘞……这样的话你不就是人类了吗，唯一一次好不想承认我喜欢人类啊，还是输了呢，输了吧……
“不过呐，你最终还是没有杀死我，哈，因为我被别人杀死了呢……但对方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人类，原谅了哦……唯一遗憾的是居然把我丢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小静，我现在好渴呐……
从这个男人的手机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可是电话这头的人一直都在平静地笑着。山野入夜，空气更加潮湿，他的脸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随后，他的笑声被满口喷出的鲜血硬生生打断，一双倒映着月光的深红色眼眸渐渐黯淡了下去。
手机上显示，与“草履虫”正在通话中。
几日后折原临也的葬礼上，没有挽联和花圈，出席的只有他的两个双胞胎妹妹。
整个东京多少人因为他鸡犬升天，又有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这个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在池袋掀起一番狂风暴雨的人物，竟然只活了短短二十五年光景。
折原舞流蹲坐在门口，她圆睁着和哥哥相似的红色眼眸，上面布满了血丝，另一只手拿着折原临也的随身配刀在血淋淋的手臂上划着，然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对着旁边的女孩说：“九琉璃姐，这样一点都不痛，所以说绝对是梦啊，阿临哥又在捉弄我们了，真是个十足的混蛋，这样的人死了我怎么会心痛呢？”
声音在满脸泪痕中哽咽。
一旁的折原九琉璃低垂着眼帘，机械地拿着棉球擦着舞流手臂上的血。
“够了！”突然出现的平和岛静雄一把夺下了折原舞流手上的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影碟，塞到了折原九琉璃的手里，“虽然在这样的场合送礼物不太合适，但是我希望你们的心情能够尽快好起来。”
“谢。”她接过写有羽岛幽平签名的限量版影碟，带着抽泣的双胞胎妹妹离开了。
沾着血的刀锋发散着夏末残阳的光晕，平和岛静雄合上了□□，轻轻放到折原临也的遗像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半晌，他说了只一句话就离开了，简短却有力。
“跳蚤，输的不只是你。”
平和岛静雄没有打领结，衬衫胸前的扣子展开着，明显地看到他的脖子上挂着条黑绳，而黑绳的末端，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
重新熔铸的记忆到此为止，我从此番悲凉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抬眼已是折原临也的家门。
折原临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弄着指间的戒指，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我的这段回忆到底能够说明什么，看着眼前活着的折原临也，我竟不知道哪一方才是真实。
“木下蕊音是吧？”折原临也突然唤起了陷在沉思中的我，“把手伸出来。”
他摘下来指间的戒指放到了我的掌心。
一瞬间，我又开始头痛欲裂，我紧紧地握着那枚戒指，也许是已经遭受过这种疼痛了，这回我没有昏过去。
头疼停止后，所有生锈的记忆被重新一片片熔铸，镌刻在上面的内容竟是如此悲伤。
<<<<<<<<
我看见了记忆里折原临也死后几天的夜里，平和岛静雄每天深夜都一个人在池袋的街道上散步。
我看见了平和岛静雄一直走到第二天的早晨，然后在一家金店门前停下了脚步，折腾了好久，终于买了这枚他根本带不进去的戒指。
我也看见了，从折原临也的葬礼回到家中的平和岛静雄，抱着这枚戒指抽了很久的烟。
>>>>>>>>
而此时眼前的情报贩子微笑地观察着我的表情：“你说你只记得你的名字呐，我早就怀疑了，你其实不是叫蕊音，是叫‘ring’吧？这枚戒指不是我的，但是和我的戒指非常像，医院里的那个‘小静’用写着‘死跳蚤，我找到你了’的纸包着这枚戒指给我，你就出现了，所以……”
“所以我的存在就是——这枚戒指。”我淡淡地说。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你跑腿去车站吗？因为今天是小静去车站接他可爱后辈回日本的日子哦。我知道你以前和我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话，所以咯，让你看小静一眼，呐，看你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呢。”
“折原先生，很抱歉，我以前说谎了。我是这枚戒指幻化出来的人物，但是这枚戒指被你带走了，所以我才跟着你的，并不是脑子里有个什么爱你的人对你存有执念才跟着你的。”对于他的死亡和平和岛静雄的反应，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折原临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位戒指怪物小姐，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虽然你是怪物，但是我还是想利用你的。”
我把那枚戒指交还给他，然后弯下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现在你就是我的主人了。主人，乐意效劳。”
折原临也听到我的这些话，接过戒指戴上了：“小音音是恶魔嘛，这样就签订了契约嘛？”整间屋子里响彻了他戏谑的笑声。
我是因平和岛静雄对折原临也的感情而存在的，我对这个世界的执念就是：让这份感情不再成为单独一人悲伤的源头。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Section two_
第二天早晨，折原临也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他把一个包裹放到岸谷新罗家门口，我把这个小小的包裹包在衣服里，包裹里的东西在我的奔跑中发出了液体晃动的声音。我不禁想：难道利用我就是让我做个跑腿的吗？
可是我一到岸谷新罗公寓楼下，正准备把这个包裹偷偷塞进邮箱时，一辆法拉利停在了门口，车牌还蒙上了。
平和岛静雄从车里跳出来，迅速跑到了岸谷新罗家门前，然后，猛地一脚把门踹飞了。他的身后慢慢走过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被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个头较小的女孩子搀扶着。
“哎哎我的门——静雄啊这必须算在羽岛幽平的医药费里。”密医和无头骑士走了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快看看幽怎么了。”平和岛静雄此时十分急躁，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经验丰富的密医摘下羽岛幽平的面具就和他进入了手术室，我走过去看了看，发现羽岛幽平同平和岛静雄长得十分相像，只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难看出他现在得了病。
“赛尔提，你说幽会不会有事啊？”平和岛静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相互紧紧扣着，手背上掐出了深深的指印。
赛尔提举起了PAD：【你要相信新罗的能力。还有……】她搬了张椅子给一旁站着的女孩子，然后兴奋地继续打字：【琉璃……圣边琉璃，新罗治好了幽后，你能给我个签名吗？】
面容姣好的女明星点了点头。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几个小时，岸谷新罗面容稍有疲惫地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平和岛静雄急忙跑过去。
“现在已经没事了，可是你弟弟为什么会有心脏病？这里是药，吃法已经写在上面了，你让他多小心点啊，避免精神高度紧张或过度兴奋——不过这个对于平和岛幽应该是不会的。”
“不止这些！新罗！幽他现在居然……居然……就是上次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臂，可是，伤口却迅速地愈合了，就像是我和琉璃的体质。可是怎么会这样，新罗，你一定要治好他！”平和岛静雄心急如焚，脸色变得通红。
岸谷新罗略有所思，然后开口道：“我提取下羽岛幽平的血清去化验，你不介意吧？”
“就是抽血吗？”他皱了皱眉。
“静雄，提取血清就要抽血哦，检查必须的嘛。”密医看着金发男人点头后，走进了羽岛幽平正躺着的手术室。
随后岸谷新罗拿着一管血液进了化验室，为了不让赛尔提察觉到我，我跟着他进去了，可是一进来我就后悔了，折原临也让他化验子弹里的细菌那天可是等了很久啊，他化验什么我又看不懂，我又不能打开门出去，岂不是很无聊？
可是岸谷新罗这回却很快地离开了试验台，他兴奋地打开了化验室的门，然后对着平和岛静雄说：“静雄，羽岛幽平确实感染了病毒，但是这种病毒前几天折原君让我化验过的，不然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新罗。”平和岛静雄听见“折原君”这三个字，额前的青筋突然暴起，但是他却做出一脸愧疚的样子对着圣边琉璃，“琉璃，麻烦你带幽回去，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办，先走了啊。”
我一时不敢相信这位密医是折原临也的同学兼好友，这样做明摆着帮折原临也挑衅平和岛静雄吧。更令我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羽岛幽平没有表现出怕冷的症状，难道是身为演员的他用超凡的演技掩饰了吗？
此时赛尔提很默契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她迅速地在PAD上打上一行字：【新罗，你不知道这样激怒静雄会害死临也的吗？】
“啊，是折原君让我这么做的，不过赛尔提真的真的好善良啊，居然会关心折原君的死活。他可是以圣边琉璃的签名作为条件让我帮他这么和静雄说的，不过赛尔提真的要到了签名耶，你真是这世界上最智慧最美丽的女人啊……”
不打算听密医的痴汉语录了，我跑出去看着平和岛静雄远去的背影，他的嘴里不断地说着：“杀了你杀了你……”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受到他那极度的愤怒和杀气，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折原临也，因为——平和岛静雄现在除了新宿，还能去哪里找折原临也呢？
我回到了折原临也的池袋的家中，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电脑屏幕，一阵一阵的笑声充斥着整间屋子，最后他终于捂着肚子笑翻了过去。
“哈哈哈，真是个蠢得要死的单细胞，你看，这样砸那个柜子怎么可能一下子砸坏啊。哈哈哈，还有那个玻璃，那一拳下去肯定会把手划破啊。啊，居然连衣柜都不放过，你说如果小静把它从窗户扔下去，会不会砸到人然后被警察拖进监狱判个几年的，想想就好兴奋啊哈哈哈。”
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自己家里安装监控摄像头，还一边看着自己所有家具被砸烂一边大笑的这种事情，除了折原临也应该没有人能够做出来了。
突然，监控中的平和岛静雄抬起了头，叼着烟的嘴唇抿紧了，他的目光透过墨镜对着安装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停了好一会儿。直到烟灰渐渐变长掉落在地，他才猛吸了一口后把烟扔到了地上，踩灭后吐出了长长的烟圈。他向内屋走去，用脚把一个已经快散架的床头柜踢了出来，然后站到上面，手上还拿着纸笔。
他刷刷地写了一阵子。
“不愧是野兽，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直觉真的有些吓人啊。呐，发现被折原临也正监视着的小静，会说什么呢？”
屏幕里的平和岛静雄又抬起了头，虽然戴了墨镜我还能感受到他那抑制不住的愤怒，他举起了手中的纸：跳蚤，如果真的是你让幽感染了什么病毒，我会拼尽一切把你杀死的。
折原临也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他嘲笑道：“说的好像这么多年你没有拼命让我死样的。”
屏幕里的男人又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这次，你绝对躲不了。
平和岛静雄写完就把纸扔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小静这次似乎有十足的信心能够抓到我呢？”折原临也笑的很灿烂，“但是那个给他信心的存在，呵，不过是有趣的人类而已。”
Section three_
深夜，隆冬的空气开始变得澄澈，天上的星星也变得更加璀璨。
折原临也又坐在了电脑前，他打开了一个聊天室。
——————————甘乐进入聊天室————————————
甘乐：大家晚上好啊(>_<)
田中太郎：甘乐晚上好
巴袭拉：晚上好，甘乐好久没出现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甘乐：哎，说来好痛苦，池袋的那些独色帮内斗也不看看场合的，喏，我就这么倒霉的被他们斗殴中飞出来的木棍击中，在医院休息了好久，我只是路人啊路人〒_〒。
————————————塞顿进入聊天室——————————
塞顿：什么？甘乐酱被误伤了，我觉得这些帮派真是越来越猖狂了-_-
田中太郎：真是的，为什么池袋的警察不去管管。
巴袭拉：甘乐酱有看清是哪个帮派的吗？我倒觉得最近这些独色帮很不正常啊，像是失控了一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甘乐：没看清呢，警察在得知后也只是问了我几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这样根本就不会解决好吧，好委屈呐，我的心好痛〒_〒
巴袭拉：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中太郎：我觉得还是让警察查好了，我们这种平民还是小心点吧。
塞顿：是的，大家都小心点。
田中太郎：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睡，晚安
巴袭拉：嗯呐，晚安
甘乐：晚安哟～
塞顿：安呐
————————————田中太郎退出聊天室————————
————————————巴袭拉退出聊天室—————————
————————————塞顿退出聊天室——————————
甘乐：警察也好不靠谱的样子，我真的好倒霉呐～
————————————甘乐退出聊天室—————————
————————————聊天室现在没有人————————
折原临也退出聊天室后就关了电脑，然后他起身走到了我跟前，把一个手机给了我：“小音音，这手机你应该会用吧？”
我接过手机，点了点头。
“好哒，这手机里只存有我的号码，那么我要你现在去跟踪平和岛静雄，然后把他的动向每隔十分钟想我报告一次，呐，你可以做到吗？”
我对折原临也的行为一头雾水，现在更深夜静，如果不是别人看不见我，我真不敢去平和岛静雄家。我接受了他给我的这个任务，并没有多问什么。
折原临也此时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以一种王者的姿态，目光炯炯地看着茶几上的棋盘，睥睨着整盘棋局。然后划着了根火柴丢向棋盘，棋盘一接触到火焰，全局都迅速燃烧起来。
折原临也的双眼映着红色的火光，他弯了弯嘴角，眼里的兴奋之情盈溢而出。
“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才是最令人恐惧和期待的呢。呐，一切都像这样燃烧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