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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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Section one
午后，浓重的乌云抹杀了整个城市的明艳，视野所及之处全被暗淡的光影涂抹上怀旧的昏黄。片刻后，罕见的暴雨疯狂地倾泻而下，像是要洗净整个世界的浮躁。
城市的排水系统达到负荷的临界点。积水成湖，吞没了一个个低矮的房屋。
现在，我正在折原临也位于池袋的一个住所里，这个地方没有巨大的落地窗，但是仍旧在很高的楼层上，从阳台可以俯瞰到池袋繁华的街道。用折原临也的话说，这里是他的一个秘密住所，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没把我归为人类）。
他的体力真的很好，圣诞节也就是昨天愣是与平和岛静雄追打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也许是觉得你追我赶的游戏有点无聊了，就熟练地连着拐了好几个巷子，一下子就把平和岛静雄甩掉了。我们一进这个公寓就沾了一身灰尘，有轻度洁癖的折原临也一直打扫到凌晨，他说这段时间是回不了新宿的那个地方了。
接着他就睡了整整一个上午，极高的楼层和玻璃隔绝了窗外街市的喧闹，整个上午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但是过了中午，疯狂的暴雨声硬生生地撕裂了这种安静，侵袭而来的寒流给窗户镀上一层厚厚的白雾，将冬日的温存紧紧地锁进这一狭小的空间内。
现在夹杂在雨声中的是连续不断的手机铃声，已经响了很久，但是折原临也没有丝毫接起的意愿，这对于身为情报贩子的他真是不寻常。
我轻轻地靠近卧室，发现门没有关实。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室内的寒风与冷雨像是得到了释放，放肆地挣脱了囚禁它的桎梏，猛地朝我身上砸过来。原来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上，地板上已是满满的水迹，室内的暖气已荡然无存。
折原临也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我走过去把窗户关上，这时折原临也的手机又响起了，我靠近缩在被子里的他，发现他居然在发抖。
“折原先生，你没事吧？”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我马上把室内暖气打到最高。
我想起了那一个多月前在医院的那个暗夜，折原临也满脸期待地等待那群要来杀他的人，他的脸冻得发紫了都没有表现出这么怕冷的样子。
过了十几分钟，被子里的人渐渐停止了发抖，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新罗代我向赛尔提小姐问声好哈——哎手机不小心弄成静音了嘛——哈这么快就研究出来了——真的好厉害啊，我一个小时后就到你那里去——报酬你就别操心了……”话语间充盈着期待与兴奋，谁都想不到这个人不久前还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他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好了外出的衣服，依旧是一成不变的v领T恤配毛边大衣。
“折原先生，你是要出去吗？”
他依旧一脸笑容：“小音音，你怎么明知故问呢？呐，虽然你不是人类我还是想说说，你心里肯定对发生的一切充满了疑问，只是不敢询问吧？比如那天我怎么从新宿的住所里消失的，比如我的腿脚怎么在短短的一星期内好了，甚至，我怎么变得这么怕冷，呐，我和你一样，现在也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呢。不过，看你能不能跟上我咯。”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细碎的黑发在风中肆意飘起，飞扬的眉宇下是一双红如宝石的眼眸，戏谑而深邃。长长的腿熟练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暗淡的雨幕之下，如同中世纪的雾都里神出鬼没的魅影。
我凭借着别人看不到我并且雨水对我毫无阻力的优势，爬上一个个汽车，真的跟上了折原临也的跑酷。
转眼间到了新罗和赛尔提公寓的楼下。折原临也惊讶地看着我，圆睁着猩红色的眼睛，雨水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滴落在地：“你居然跟上来了，如果小静get到了你这种技能我可要死几百遍了~”
“我也get到了折原先生除了笑以外的新表情。”他听了我这句话瞬间笑喷了，然后按下了公寓的门铃。
一身白大褂的密医顶着黑眼圈开了门。
“哟，新罗，昨天和妖精小姐玩得挺h啊，这么重的黑眼圈。”折原临也一脸坏笑，“呐，快告诉我，那个子弹里面到底有什么。”
折原临也一点也不避讳我，这让我很舒心，这个世界只有他能够看见我，我早就把他当作朋友般的存在了。
“其实是我把你的包裹扔一旁前天才想起来看的，要不是为了得笔钱给赛尔提买新年礼物我才不会这么积极管你的事情。”新罗边说边走进内屋，拿了一张报告单出来。
“这种子弹是拿来狙击的，而且是近距离狙击，里面的成分大部分是普通的硝化物和氧化剂，唯一不同的就是有微量的耐高温细菌。不过这些细菌也很普通。”
折原临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说:“你有查过这些细菌吗，就是这些细菌上有什么。”
“折原，本来细菌的量就非常少，你就这么为难你的好友吗？”
“我在这里等你。”
新罗叹了口气回到了内屋，这时候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没有头的女人走了过来，我吓了一大跳，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赛尔提，原来她就是池袋传闻中的无头骑士。
只见她走向折原临也，在PAD上打了几行字:
【你要是让新罗累得怎么样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折原临也一脸无奈:“你们真是恩爱啊。”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内屋传来了新罗的惊叫声，然后他兴奋地跑了出来：“折原，你的直觉真准，那些细菌上居然有噬菌体，这种病毒对细菌不但没有伤害，还能够使它的加快治愈功能。”
“如果人感染了这种病毒呢？”
“我想它应该可以寄生到人体的，换句话说，人体也会靠它加快治愈功能。但是，绝对有副作用。至于是什么副作用，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瞬间想到了折原临也在被窝里冷得连电话都接不了的场景。
“我知道了，谢谢你新罗。呐，再见。”折原临也扔下一袋钱就走了，我跟上了他。
“啊？赛尔提，你又感受到那天跟着静雄的那个东西了？折原君的话没关系的不用提醒了，赛尔提太善良了好可爱啊……”我听见了密医对无头骑士说得这番话，我想我还是远离无头骑士好些。
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折原临也打了个的士回了家。
回到家他把暖气打到了最高后坐到了沙发上。我一直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哎，小音音，”他把自己的□□扔到我面前后，向我露出了白皙的手臂，“你来刺我下。”
“这怎么可以……我……我下不去手。”
“什么下不去手。你不是个怪物吗，又不是人类。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刺下就知道了。”
我拿起小刀在他手臂上轻轻划了下，鲜红的血立刻从刀口流了出来，但是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
“啊，这个……”
“我那天从三十层坠落，掉到了二十七层的阳台上，我正在庆幸自己没有死在医院躺几天就好了……”他双眼狠狠地盯着手臂上的伤口，“可是身上的伤口就像这样在愈合，你知道谁才会这样吗？小静！我最讨厌的最恨的小静！我怎么可以和他一样，我怎么能够……沦为和小静一样的怪物！”
眼前这个人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厌恶，我想了想说道：“可是那天，这个子弹本应该是狙击平和岛静雄的……既然能加速治愈，为什么还要对他注入这种病毒。”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能是查找副作用，也可能是寻找抗体，他们只是想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人做实验罢了，可是没想到会注射到我身体里。我不能让这种病毒在我亲爱的人类中蔓延，让人类变成小静，我不允许！”
“那你打算怎么办？”
折原临也没有回答我，他望向窗外的瓢泼大雨沉默了会儿，随即上扬了嘴角，眼里是睥睨众生的自信。
Section two_
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微弱的阳光渐渐褪去雨幕中池袋的暗淡，把片刻的安宁付诸于这个城市。但是冬日太阳给予人类的光亮里并没有一丝温暖，今天的气温因昨天的暴雨下降了近五度。
我一直挂念折原临也现在的身体，那个病毒在给予他快速治愈能力的同时，也让他变得比普通人怕冷十倍都不止。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室外对于他来说煎熬得就像地狱。
而他却表现的毫不在乎，仅仅是在外套里加了件针织衫又出门了。这回钻进了开暖气的计程车里。
不久计程车停下了，折原临也下车后，迅速跑进了一家咖啡厅。他饶有兴趣地扫视四周，视线定格在角落的一个座位上，径直走了过去。
而早早等在座位上的，正是那天我在警局里见到的那位木下宏警官。
“情报贩子折原临也，我点了两杯咖啡，你喝的吧？”
折原临也点了点头，随即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的满满的。他把文件袋放到桌上，整个人慵懒地陷在沙发里。
“没想到东京警视厅的厅长还要找我这个情报贩子要TDO的情报，真是不胜荣幸呢。”
木下宏打开文件夹扫了几眼：“折原临也，我要的资料你没给全吧？”
“哦呀，这么快就发现了，真不愧是半年就从一个小武警升职到厅长的人物。呐，这份资料在黑白两道都很抢手啊。作为一个情报贩子，我可是希望在等值交换的基础上再多求点利益的呢……”
“你还想要什么？不可能是钱吧？”
“真是个直率的人呢~我知道你接手了一个多星期前新宿的那宗坠楼案，我想让你告诉我关于这个案件的信息。以情报换情报，不过分吧？”折原临也眼露笑意，红色眼睛深处涌动着浓烈的黑暗。
木下宏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开了口：“我不能告诉你全部，但是我告诉你的这些是你再怎么也查不到的。那个人在坠楼之前就已经停止心跳了，他患有心肌梗塞，所以死因并不是摔死。最令我们苦恼的一点，这个人没有户口，也就是说，他不是日本或者别国的公民。我们怀疑他就是被当做杀手养大的，然而现场的那把狙击枪虽然开过，我却没有得到任何人死亡或者受伤的消息。”
“死因不是摔死，这也就是你们不再和那位池袋最强纠缠的原因咯？”
“是的，不会找他了。”
“那么，木下宏警官，我还想问问，半个月前羽岛幽平的话剧为什么推迟了一天，又为什么在推迟了一天的晚上还出现了事故，即使因为有所戒备仅仅是给演员造成了轻伤。这里面似乎有你的功劳呢？”折原临也眯起双眼，视线却从未离开木下宏的眼睛。
“你的问题够多的，我在前一天接到了报警，有人说那天晚上羽岛幽平会有危险。”木下宏双眼灼灼地回应折原临也的目光，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但是那天晚上也是有人死亡的，只不过是那个狙击手吧。他的死因，让我猜猜，也是心肌梗塞对不？”
“折原临也，以你的脑子，为什么不去做警察呢？”
“哈哈哈，这点利益足够了。”折原临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扔到桌上，“剩余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不信你可以插到手机上看看。”
“不用了，我还期待和情报屋的下次合作。”木下宏离开了，他的咖啡并没有喝几口。
温热的咖啡冒着馥郁的香气，折原临也把自己咖啡一饮而尽：“这么好喝的咖啡居然只喝了几口真是浪费呢——小音音，我就知道在医院的那个小静，并不是小静啊。”
“什么？那个和你一起经历了两次爆炸的人，居然不是平和岛静雄？”我一下子懵了。
“一个月前池袋交通的电子监控里有过小静的身影，而且，TDO 派人来杀我的那天，那个‘小静’根本就没回池袋，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仅仅报了警不回池袋保护他的宝贝弟弟呢？
“而且，早在我在医院第一次见到那个‘小静’的时候我就怀疑了，那个人一看见我——啊在第一次和你说话之前——他居然眼睛红红的要哭了呢。
“而且，爆炸的时候把我牢牢地护在身下，抱着我和我一起从列车跳出去，还和我说什么‘阻止我去死’，这样像人类的‘小静’，怎么可能是小静呢？”
折原临也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咖啡厅里暖黄色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面上，不知怎的，我竟然在一瞬间看到了明晃晃的伤口。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他在平和岛静雄家门口冻僵的时候，那个金发男人在纠结要不要让他自生自灭的时候还是把他带回了家，还有，那个金发男人并没有往他嘴里塞烟而是为他做了人工呼吸。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笑得十分开心，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也许，我想说的这一切他都知道。
现在的我还是不能深刻地体会这两个人的羁绊，但是我可以肯定，与折原临也经历了两次爆炸的那个“平和岛静雄”，真的是触碰了眼前这个人的内心。
我沉默了会儿：“折原先生，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于平和岛静雄而言，你肯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谁都无法代替的那种存在。”
折原临也没有否认我的话，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咖啡厅，拦了辆计程车回家了。
section three_
傍晚的时候，浓重的白雾笼罩着整个城市，视野里原本繁华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个浅浅的轮廓。
“小音音，你能不能帮我件事情呢？”折原临也把一个u盘放到我手上。
我一口答应了。
“你十分钟后去池袋车站门口，正门前有个电话亭，你把这个东西放到电话的机箱内，上面应该有个小孔。然后你就在里面等着吧，会有个人来拿，那个人的照片就在这里，等你看见他拿走了你就可以回来了。”
“这个人是……四木？你回到新宿的那天我见过这个人。”
“他是栗楠会的。根据木下宏的话，狙击者应该是在狙击过后就立刻死亡的，制造病毒的人很可能不知道狙击对象弄错了。所以我现在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我感染了那种病毒，外面这温度，我怕自己受不了。”
这是折原临也对我信任的测试，我把u盘紧紧攥在手里跑向车站。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四木拿走了u盘后，我松了口气。
我走出电话亭，车站依旧熙熙攘攘，轻纱般的白雾冲淡了旅客的行色匆匆。突然一个熟悉人影的出现在我面前，不合季节的酒保服和不合时间的墨镜，那正是平和岛静雄。他时不时向车站内张望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金发紫瞳的女人走近了他。
“诶，瓦罗娜，这里，好久不见。”
“静雄前辈，很开心，判定。”
远处驶来的车打着耀眼的车灯，在一片白雾中涣散成模糊的刺眼的橘红，刹那间一片今人窒息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我的思维被硬生生地撕裂了。此时我头痛欲裂，周围的声音像是被抽空了，只剩下刺耳的蜂鸣。
意识恢复之时，我的心脏像是插了把刀。
我脑子里那些片段记忆仅仅被重新熔铸了一角，但是上面的内容居然是：折原临也在阑珊灯火中孤独地死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