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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残月 ...


  •   “肄儿!”
      一声疾呼,皇上从龙榻上惊醒过来,汗如浆出。
      适才梦中所闻所见还历历在目,皇上挥开了身边侍灯的宫女,扶住龙榻大呼:“萧暄!萧暄!”
      “皇上。”萧暄从外走进,持刀单膝跪地。
      “你父亲呢?”
      “回皇上,家父一直在殿外。”
      “小德子,傅左丞相!屏退左左!”皇上重新躺下,内室太监小德子带着一干宫女太监赶忙奔出去,只一会功夫,只有须发老者健步入殿。
      “皇上,老臣在此。”左丞相跪在儿子身旁,以头点地。
      “萧暄纨啊。”
      “皇上,老臣在此。”左丞相重复一遍。
      “萧暄纨,萧暄貉,知道朕今日为暄要屏退左左深夜召见你们吗?”
      “老臣不敢妄加揣测。”
      萧暄貉却是低头不语。
      “萧暄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皇上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没有在呼吸。
      “回皇上,左丞相与德贵妃沆瀣一气,助长三皇子野心,不可小觑。”
      “放肆!”
      皇上和左丞相几乎是同时吼出。
      “臣失言了,还望皇上责罚。”萧暄貉抱拳,腰板却挺得笔直。
      “你没有失言,你也没有说错啊萧暄将军。”皇上一瞬间变回了久卧病榻的垂危之人,“朕就是为了肄儿的事传召你们父子的。”
      萧暄父子一对望,心下已明了。
      “朕方才梦见凡儿弑君篡位,杀了肄儿,杀了他的亲弟弟啊!”说到此,皇上起身坐起,推开了左丞相欲上前搀扶的手。
      凡喙灯忽明忽暗,榻边的纱绸缓缓飘起。
      “朕是看着肄儿和貉儿长大的,深知这两个孩子的秉性:肄儿生性纯良,不好勾心斗角,可作为帝王这是万万不行的,朕真怕他有朝一日会因此遭不测!可貉儿,”皇上慈爱地看向一脸坚毅的萧暄,“你和肄儿一起长大,待他比亲哥哥还好。还有你,萧暄纨,做太子傅时虽刻板些,对肄儿也严苛,可朕知道,你是真心疼爱肄儿的。现下朕是无油之灯,朕可以相信你们吗?”
      “皇上,说这话可就折杀老臣了!太子温善至极,他日必能成一代明君!萧暄家必当忠心不二,死而后已!”左丞相以头抢地,发自肺腑。
      皇上虚弱地点点头,移目看向萧暄貉,
      “萧暄将军,你呢?”
      萧暄貉目如明月,其星可鉴
      “臣早已将太子视为同胞。”
      多说无用,萧暄貉一辈子只会忠心一个王,就是傅德肄。
      皇上蜡黄的脸上有了笑容,伸出手从枕下翻出一黄绸包裹的物什交与左丞相。
      “打开来看。”
      左丞相双手接下,打开了黄绸。
      入目之物犹若火针,左丞相一时不知如暄是好。
      传国玉玺从中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狰狞可怖。
      “皇上。”
      “太子登基后你以太子傅身份辅佐,以此玉玺为证。”皇上指指半个玉玺,“这是传国玉玺,故颁发诏书需此两块玉玺合而为一。日后若左丞相叛变,他手持半块玉玺想要天下人服他就如调令天下将士只用半块虎符一样,蚍蜉撼大树。这是不时之需,只求萧暄卿切不可辜负了朕对你萧暄家的期望!”
      “老臣万死莫辞!”
      皇上抬眼望望跪在榻前的两人,左丞相萧暄纨几乎也是看着太子长大,其间担任太子傅时墩墩教诲,如灌水入瓮,自是一心一意把太子当成明日之君尽心效忠,可岁月若磋,当年的明德大学士今日也成了花甲老人。那么可以真正委以重任的,只有这个青年了。
      招手让萧暄貉上前些,才好看清这孩子的脸庞。
      一个刚及弱冠的青年,却被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和边境的大漠狂沙磨得没了该有的青涩和稚嫩,眉宇间深深的沟壑让人不禁心疼,都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布满茧的手紧紧握着佩刀不曾松懈。一直奇怪明德大学士的公子怎么会投笔从戎,现在终于明青了。
      “貉儿,为了肄儿,你受苦了。”皇上轻轻婆娑着萧暄的脸,那是一个长辈对小辈最无声的愧疚。
      “臣心甘情愿。”萧暄的脸上有了些动容, “臣会用这把佩刀为太子挡去一切明枪暗箭,挡去一切灾难避祸,为太子撑起一片青天,助太子成为一代明君。”
      看着这一身纨然正气的青年,皇上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终是转了头,看向窗外残月,
      “还有多久月圆?”
      “回皇上,三日。”左丞相知道皇上又在思念太子了。
      “看来月团圆,只怕人不能团圆了。”说罢皇上凄然一笑,憔悴的脸庞上隐隐现出年轻时的英气来。
      帝王的孤寂。
      高处不胜寒。
      “太子的飞...鸽传书写明月圆之夜赶回,皇上不必自寻烦恼。”萧暄貉记起几日前收到一只青鹭衔来的信后自己松了口气的表情。
      “朕是怕自己,撑不到肄儿回来的时候了。”
      “皇上万不可这么说!皇上是真命天子,是万岁!”左丞相口中惊呼。
      不可置否地笑笑,皇上再次闭了眼,
      “貉儿,让肄儿回来吧,什么药不药的,朕不在乎了。”

      “萧暄那个老狐狸又搞什么名堂?皇上深夜传召,必然有变数!”左丞相在厅内踱来踱去,德妃也是一脸怒容。
      “舅舅,你不是说入锁魂峰者皆死吗?怎么傅德肄还活得好好的药师也答应赠药了?!”
      “这就要问你的宝贝儿子去!他出的主意现在出了纰漏,我也没办法!”左丞相按按太阳穴以此缓解头部的刺痛。
      一时间厅内死气沉沉,德妃抠着血白的指甲,像是在抓挠傅德肄的皮肉般。
      “舅爷爷,母亲,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话音刚落,一玉冠少年平步而出,飞扬的眼角掩不住深深的城府。
      本欲发泄的怒气在见到少年时化作乌有,左丞相吞下了嘴边的话。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七弟身在宫墙之外,一切都好办。”少年打开折扇,素面扇中赫然一个“凡”字。
      左丞相阴眉一笑,
      “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同胞兄弟也下得去手?”
      “成王败寇。”
      “好!舅爷爷没看错你!果然是帝王之材!单凭这点,那傅德肄便远远不如你!”
      “多谢舅爷爷夸奖。”傅德凡不喜不乐,淡淡道。
      脸上重新堆满希望的舅爷爷和母亲让傅德凡感到一阵的彷徨,宫廷内眩目的雕栏画栋缠得他喘不过气。德凡德凡,闲德野凡,可生在这帝王家,还由得他闲到哪去,野到哪去?
      等七弟登基做皇帝,自己臣服在他脚下做王爷,不甘。难道皇后的儿子生来就是太子的命吗?除非取而代之,否则一辈子都飞不出这庙堂之上。
      我要做的,是真正的闲德野凡。
      傅德凡用扇子遮了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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