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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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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丁师傅忙着烧水泡茶,月泓闲着无聊,四处转悠,将书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探了个遍。
架子上摆放着各类书籍和瓷器,月泓东看看西看看,觉得很是平常,就奇怪了,为什么以前听丁窑哥哥说,丁师傅的书房不让外人进呢?
茶香四溢,将月泓心中原本的紧张驱散了不少,就连空气也不那么刺鼻了,只是她心中的好奇越发汹涌,吊到了嗓子口,又不好意思问。
书房虽然简陋,倒也整洁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可见丁师傅打扫得非常勤快。可唯独,书架顶层有一个木箱有些与众不同,月泓踮起脚甚至能看到木箱顶上厚厚的一层灰。
里面藏着什么呢?
“林姑娘,快来喝口茶,暖暖身子,可千万别着凉了。听丁窑说,前不久你刚得了风寒,可好些了?”丁师傅关心询问。
“风寒早好了。”她心不在焉抿了一口茶,眼珠子还停留在那木箱上,犹豫了一会,终是抵不过好奇心,大胆唐突地开口问道:“丁师傅,恕我冒昧啊,您那箱子里锁了什么宝贝呀?”
丁师傅一愣,缓缓起身走到木箱下方,仰头看着它,便笑了:“小姑娘倒是眼尖,一眼就瞧上我老头子的宝贝了。”
“哪里哪里,晚辈就是随口问问的,您若是不方便……”
话还没说完,丁师傅已捧着木箱,稳妥地从椅子上踩了下来。
“唉,也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吧,也没什么不方便,长期在箱子里闷着,确实不好啊。”丁师傅突然有些感叹,语气也柔软了。
“啊?闷着?什么闷着?”月泓不解。
丁师傅取了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将木箱上的灰擦去,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好似已经尘封多年的锁。
木箱打开,一阵红光乍现,月泓只觉得被迷了眼。
定眼一看,里面躺着几件红色瓷器。她突然想起丁窑哥哥曾经和她说过的,千窑一宝,腥红如血,色润而泽,光彩灼烁,琉璃缤纷,绚丽夺目。
她惊讶道:“难道这就是当年千金难买的釉里红?”
丁师傅没有回答,取出一件烛台,用布满茧子的手指无声摩挲着。月泓注意到,里面有碗、碟、盘、杯、烛台等,都是成对儿的。
“您为什么不把这卖了,买座院子呢?或者造个更大的作坊?”
他轻叹一声,手却没有停下,放下烛台又拿起另一个烛台,“即便卖了,也晚啦,而且原本就是想留着自个儿用的。”
“那您怎么不用啊?”
丁师傅突然轻笑,打趣道:“如果你和丁窑成婚,这套就送给你们用。”
明明是开着玩笑,月泓却在老人苍茫的双眼中看到了遗憾和不舍,还有一丝落寞。
她问:“是因为还惦记着她,所以您至今未婚吗?”
丁师傅原本以为月泓是个毛丫头,她的一语击中,倒令他意外:“小姑娘不光眼尖,脑子也挺聪明,难得啊。”
“真的啊?那后来她去哪儿了?”
“嫁人了。”
“啊?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嫁人了。”
“后来你们还见过吗?她过得好吗?”
丁师傅将烛台放回箱子里,重新合上盖子,摇摇头,“没有。荣华富贵不是很好嘛。”
“那可不一定,万一……”
正说着,只听一群人热热闹闹进了大门,月泓出去一看,果真是丁窑他们回来了。
“月泓,你怎么来了?眼睛怎么了?这么红?”丁窑关切地问。
“没,没事,就是眼睛痒,揉的。”月泓揉了揉眼睛,解释道。
丁窑可不这么想,他拉着月泓越过后门来到后巷,问:“是不是又顶撞你爹爹了?”
“没有。”
“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还说没有?”
月泓避而不答,反倒抓紧他胳臂,说了心中盘旋已久的想法:“丁窑哥哥,我们私奔吧,我不想再等了,你看我表姐和表姐夫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如今却这般凄凉,我们明明两情相悦,为何不珍惜彼此珍惜时间,还要无谓的等待呢?我不怕吃苦。”
原以为丁窑会理解她心中的委屈,没想到他一口否决:“不行,你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带你离开。”
“可是……”
“不用可是,我不同意。”
月泓还想说什么,管家却不合时宜地带着几个丫鬟从另一边匆忙赶来。
“小姐啊,总算找到你了,快和老夫回去,老爷被你气晕过去了!”
“你骗人!”月泓挣扎,却被丫鬟们夹着胳臂动弹不得,原本抓着丁窑的手也被她们扯了下来。
管家的劝说她全然听不进,只听见丁窑哥哥说:“你回去吧,不然你爹爹该担心了。”
眼泪又开始打转,她甚至有些恨,恨他为什么不自私一些,为什么不坚决一些?
“月泓!”丁窑突然叫住她,“等我,等我来娶你,快了,你一定要等我!”
她回头,拼命点头,却被丫鬟们强制塞进了马车。
丁窑只得无奈看着她消失在巷口。
月泓被带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丁窑的消息,林府上下将她看管得比天牢的犯人还严。她以为,爹爹只是为了让她尽快嫁给张公子,想将她囚禁起来。
其实不全然如此。
半个时辰前,捕头严决去而复返。
林老爷诧异。严决直言不讳:“知府大人,恕下官无礼,冒昧问一句,令千金是否与丁窑相熟?”
林老爷当即脸色巨变,反问:“这与你何干?”
严决面不改色继续道:“不知张员外是否提及,他夫人当年的青梅竹马,便是丁窑的义父——曾红极一时的釉里红丁师傅,丁远卿。”
“哐当”一声。
一向正襟危坐的林老爷双手一松,盖碗落在地上,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