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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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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殊听说小墨吃了家法,而且是退婚的缘故,不由心疼又欣慰,趁夜潜入方家探望,摸进小墨房中却听一声喝问,吓得他奔上去搂住,“小声些,是我。”
“你怎么来了?”方墨要点灯。
凤殊不让,“我是悄悄来的,点灯会被人发现……”
“你是皇上,即便不顾规矩夜访臣家,也不该盗贼似的鬼祟!”
“小墨小声些,快让我瞧瞧伤了哪?”
“黑灯瞎火怎么瞧?”方墨嗔怒,借着月光瞧见凤殊双目闪亮,心知那是泪光,相识十二年来,何曾见过这人的泪?如今只为他身上的伤,这人就疼惜至此,倘若他死了,这人又会怎生悲痛?
方墨轻叹,把凤殊拉了并头躺下,“既然来了,就当出宫散心吧!你白日已经很劳累,现下好生歇会儿。”
凤殊应了,侧卧着伸出一手,轻轻抚在方墨的脸上,“你又瘦了,都打了哪些地方?疼得厉害吧?”
“没那么娇弱,娘只是先头气坏了才打几下,请的是宝善堂的大夫,你也夸过他家的脉方,还有什么不放心?”
“不在你身边陪着,哪能放心?”凤殊试着靠近些,再试着亲亲方墨的额角,没遭到拒绝固然欢喜,但是奇怪更多一些。
“我是不是在做梦?”凤殊撑起上身。
方墨拉他躺下,略略缩进他怀里,“你就当在做梦吧!如果不是梦,我们怎会躺在一起?”
“小墨?”凤殊再次撑起上身,黑夜里,小墨眼角的泪水却异常分明,不止悲伤,还有悲哀。
“是谁胡言伤了你吗?若只疼痛,你不会这般落泪,究竟何人中伤你?”
凤殊心疼又惶急,方墨却淡淡一笑,“你别胡乱疑心了,我只是病中耍赖,因为那日说了只跟你君臣相交,今日你来看我,我本该遵循前言叩拜你,却又拉你同卧,担心你拿我那日的话取笑,所以装衰耍赖呢!”
黑夜中看不清小墨的脸色,但是凤殊知道那面上必然一片红,虽爱小墨撒谎的样,但不希望小墨独自悲伤。
“小墨不必安慰我,你因我之故而退了亲,你娘除了打你,必定还说了难听的话,记得那年中秋,我来你家混饭吃,她叫你去给我买果子屋的团圆饼,你刚走,她就领我去参观你家祠堂,说真的,你娘不愧是方家长媳,一般哪有请客人参观祠堂的?她还请我念诵方家头条祖训,男不为宠,女不为妃,宁作直臣死于殿上,不作佞幸活于谄媚,不是我记性好记得你家祖训,而是你娘请我念了一遍又一遍,当时我有点恼,后来才觉得那情景怎么都有点上门女婿接受训戒的感觉……”
“你又胡说了!”方墨低斥,且小小地捶了凤殊一下。
凤殊忍笑,故作哀怨道:“你别刺心你娘那些难听的话了,我是皇帝都会被她变相训斥,而且不敢表露不满,你身为人子还跟她计较的话,我又该上哪儿讲理去?”
凤殊说着就假哭,方墨忍俊不禁,心头那片阴霾顿时无踪,想起凤殊刚才某句话时,却又恼了。
“我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退亲,那日当值的路上遇到郭公子,他求我别娶陆小姐,你也记得的吧?那年他在俏春楼被他姐夫找到了当街一顿打,你还想路见不平呢,后来才知他是为了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而留连风月,那日跟我哭求只为真正喜欢上了陆小姐,所以退亲不过成人之美罢了,与你无关。”
小墨就是嘴硬,但是可爱的咧!凤殊呵呵顺应,故作恍悟,道:“你这一说,我才想起郭侍郎曾请皇叔替他家保媒,恐怕就是想聘陆小姐了,皇叔虽乐于助人,但也觉得郭侍郎有此请求很奇怪,所以当成趣闻讲给我听,我这才跟他说了你下月要去陆家下聘的事,如今你退亲了,不如就叫皇叔替他两家保媒吧!小墨觉得好不好?”
恐怕是你早就打定主意要拆了这桩婚事,现下顺水推舟还问我意见,难道我能说不好吗?
方墨恨恨,心下却酸甜皆有,淡淡说了一个好,又想起叔父要他离职,倘若瞒着这人做了,过后这人必定会象今晚一样跑来问他,白日累于国事也罢,难得闲暇也不得舒散,纵然这人不觉苦,他也于心不忍。
“我这次退亲,娘很生气,虽打了我,却把她自己气病了,所以我想多些时间陪陪她,但是翰林院的职位是你谕准的,我若离职,还需求得你的同意才合规矩。”
凤殊闻言心酸,小墨啊小墨,你就不能多为你自己想想,不要尽顾着别人了,以为我不知道是太傅逼你离职吗?就算他去替你辞职,我也不会迁怒降罪于他,但是修补缺失典章是你志向所在啊!你真舍得离职?
“不用离职也能敬奉老人的嘛,再说小墨受伤了,正该好好休养才对,挂职告个长假吧!反正典章查补这种差事只有你才愿意接,先帝时有个自诩耐苦的人毛遂自荐,结果做了两个月就叫苦不迭,留下一堆烂摊子让翰林院头疼至今,所以小墨好生休养,你娘啥时消了气,你啥时回去奉职就是。”
这人总是这般体贴,要他如何不舒心?不感动?不喜欢?方墨没有出声应答,只是往凤殊那边靠了靠,以此回应凤殊一番深情厚意。
二更天了,方墨催人回去,他是闲职了,这人明日还要上朝呢!
凤殊不肯走,“我现在困得慌,小墨撵我回去,路上摔着怎么办?”
“你一身武功又不是白练的!那年去蜀州的路上我走丢了,你三天没睡地找我,那时你才十岁,现在你十八了好吧?没有精进也罢,哪能退步到走个夜路也摔跤?”
“心不在焉总是容易出岔子嘛!一想到我走了,小墨就会偷偷地哭,我这心里……”
“你想多了,你走了,我乐得清静,大晚上的,谁不想睡觉啊?”方墨翻过身去。
凤殊窃笑,闻着屋里的药味又觉心疼,贴上前亲了亲小墨的鬓角,居然没挨骂,那么亲亲脸呢?还是一样好运哎!不知亲亲嘴……
“你有完没完?”方墨切齿,心却跳得慌,这人太温柔,害他差点失控,可是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放纵私欲,任随这人亲个够。
小墨恼了,见好就收吧!凤殊嘿嘿低笑,悄声跃窗而出,刚打算跳出墙去,就听暗处一声低咳,果然一心小墨就心不在焉,居然没发现墙边站了个人,按理,这人该叩拜他,可他擅闯民宅,人家没喊捉贼已经很给面子了!
“伯母也是无心睡眠,出来散步吗?今晚月色不错,伯母慢慢欣赏,晚辈告退了!”
凤殊抱拳,方母却俯身大拜,“皇上造访鄙处,民妇原该荣幸,可是民妇只有一子,恳请皇上别处觅欢,放过小儿吧!”
凤殊笑,“伯母说的什么话呀?晚辈完全听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赏月?时辰不早了,夜露浸寒,伯母回房歇息吧,晚辈也要回去了!”
“皇……好吧,既然凤公子自称晚辈,那么可否听取老身诉求?不求别的,只求凤公子疏远小儿,方家祖训……”
“男不为宠,女不为妃,晚辈都记着呢!也请伯母放心,终我一身都不会让小墨遭人非议……”
“可他为你退了婚!那是他父亲为他订的亲事,他居然说退就退,由此可见他已经没把父尊长孝放在心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长此以往,方家会绝在他手里!老身也会愧对方家祖宗,唯有以死谢罪,到时他未必高兴,凤公子也未必如意,所以还是早日断绝的好,老身在此叩谢了!”
方母再次大拜,凤殊上前扶起,笑道:“伯母言重了,哪会因一家无后就绝了一姓香火?倒是违抗皇命才会绝了满门,不过皇上向来宽和,对于心爱之人更是疼惜,也会对其家人爱屋及乌,但是家人若一再阻挠,皇上再不忍心降罪也是会生气的,譬如下一道圣旨改了方家祖训,从此方家不论男女均为后宫首选,伯母意下如何?”
方母大惊失色,抚着胸口几欲昏厥,凤殊伸手拍抚,笑道:“伯母不必当真,晚辈说笑呢!再说伯母深明大义,岂会以死要挟亲子?更不会不知轻重惹恼皇上,大家都是讲理的人嘛,适时地各退一步,来日方长,很多事可以慢慢商量,伯母觉得呢?”
方母又气又怕,哪里还说得出话?凤殊自顾点头,“看来伯母也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有朗朗明月作证,伯母不要哄骗晚辈哦!时辰不早了,晚辈先走一步!”
凤殊跃墙而去,方母半天才回过神,只觉后背浸凉,早有冷汗上身,皇上虽一直温言笑语,但是杀伐之意不言而喻,世人皆道天子仁厚,她却早知那是表相,今晚若非看在儿子的份上,只怕她这条老命就葬送于此了!
皇上说各退一步,想来也有道理,年少之人能有几多长情?只等皇上有了嫔妃,儿子便会死了心吧!
方母慢慢笑起来,悄声到儿子窗边听了听,似乎身上疼了睡不安稳,顿时有些后悔下了那般重手,可别落下什么隐疾才好,方家的香火还靠着儿子延续呢!
明日得去开几付药膳给儿子补补,如果那丫头能得了儿子的欢心,早日生个一男半女,儿子便会收了心,正正当当娶个贤惠媳妇进门,妻妾和睦,儿孙满堂,那才是好人家的日子!
方母含笑回了屋,翌日就把侍女选好的丫头派了过去,方墨依旧不要,丫头只得回去复命,方母只道儿子不喜欢丫头的长相,叫侍女重新选过。
侍女应了,心里难免抱怨,那丫头是府里长得最好的一个,难道选个粗使丫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