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两小无猜与情窦初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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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少年转过身来，睫毛扇动了一下、微微掀起，褐色的眼珠看向了简。
“是的，我喜欢机械。”说到机械，美少年柯林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他提及自己爱好的神态不是那么坦然。
柯林一旦开口，简就不会再给他在自己面前保持沉默的机会。两人从轮船的发动机聊到船的航速，从星星的位置聊到如何确定航——当然，都是简在问、柯林在回答。
“你说蒸汽是怎么让机器转动起来的呢？它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我记得有本书里讲——讲……”柯林使劲回忆。
“你说天上的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呢？好想把月亮摘下来。”简发问的目的似乎只是问问题而已。也对，如果她真的对答案感兴趣，也不会在上辈子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理化生。
一直充当为无知少女答疑解惑的博学者角色的柯林忽然很突兀地问了个问题：
“天的那边有什么？只有宇宙和星星吗？”柯林的目光转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不，不是。天的那边有会法力的神仙，还有不在现世之人的灵魂；或许还有另一个空间、另一段时间。”简一脸笃定地回答。自从见识过穿越大神发威之后，她就对唯心主义的宗教和神话传说充满了敬畏之心，她再也无法宣称自己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了；幸好简还没入过党。
“如果真的有灵魂，那死去之人的灵魂会去到哪里呢？”柯林紧紧盯着简，好像知道她一定能给出回答一样。
“我猜，他们会先在自己失去温度的身体周围飘来飘去，直到确认自己再也回不去那里；接下来，他们在亲人朋友身边游荡，直到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和阳世之人相隔两界。最后，西方的灵魂会跟着天使上天堂，东方的灵魂会跟着鬼差下地府。至于那些不愿意投胎的人，就保持着永不消散的灵体，一直一直在空寂的世界里游荡。”
简讲着讲着，突然浑身一凉打了个哆嗦；这么一想，他们两个的周围应该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存在才对。可柯林不仅不害怕，脸上甚至还出现了期待的表情。
“我妈妈……我是说”柯林有些犹豫不决。
简支起了耳朵。
“你知道，我坐船来马德拉岛是因为……我爸爸派我来这里养病，家庭医生说马德拉温和的气候对我的——腿和神经有好处。其实我知道，我爸爸他——他其实只是不想看到我而已。府里上了年纪的用人们都说我和我妈妈长得太像了；我希望她还在，你知道，这样我就可以和她两个人一起生活，我爸爸也可以永远摆脱我了。”
简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更不幸，是生生和家人分离、心里总想着他们却永远不能再相见更痛苦，还是世上和你最亲最近的人就在你面前、你们却恨不能再也不需用看到对方。
世上的痛苦总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是，我们，我们所有人，将无往而不在孤独的痛苦之中。
这是两个同样孤独的人。一个离开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爱她的人，而这个世界里愿意爱她的人却似乎总是和她缘分太浅。一个原本有父有母，却在失去了母亲之后，连着父亲也一起失去了。
但这又是两个同样心怀期待的人。一个一直没有停止过想象自己叔父的样子，想他一定有个宽阔的肩膀、硬硬的胡子，一定还有一双和自己一样的绿眼睛；一个总在不多的回忆里拼命挖掘着自己母亲的样子，想象着她或许是天上的一颗星，又或许是面颊上停留的一阵风，想象着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和自己一起生活，愿意为自己对机械的天赋和热情感到自豪，愿意听自己啰里啰嗦地说又看了哪一本书。
简沉默着，她活跃的大脑猛地从深沉的思考中跳了出来。
“嘿，你来做我的弟弟吧；我来做你的姐姐，好不好？”
“不要。”柯林倔强地抿起了嘴唇。心里生出的那股抗拒之意是那么强烈，让他哪怕还不明白这股猛烈、突然的情绪从哪里来，就已经自觉地顺从了它的指引。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好吗？我们聊得不开心吗？”
“你，你太矮了；你比我小，一定。”
“……”
身高被鄙视的简决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从久远的记忆里艰难地刨出简爱的生辰年月日，骄傲地说给柯林听；你知道的，没有过生日习惯的人总是记不住这些小小的数字。
在强大和不可撼动的证据面前，柯林终于屈服了。他不情不愿地默认了自己作为“弟弟”的地位，心里却依旧不服气：
“哼，我才不是你的弟弟呢。”
让简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第二次见到柯林克拉文的时候，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就先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羞涩地递到了简的面前。
天哪，这不会是……简有一种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
事实证明我们的女主人公想多了。她虽然是我们故事的女主角，但讲故事的人似乎并没有发慈悲赐予她让美好的少年一见生情、二见倾心的光环和能力。
这张神秘的纸上写的是一串物理公式……当然，考虑到简在上次谈话中暴露出的对力学原理的几乎一无所知，柯林十分贴心地附上了大段的解释。
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这串公式的第一眼所受的打击（不要问她为什么）转瞬即逝，接着铺地盖地而来的是满满的感动。简可以想象，因为自己无心之下问出的问题，这个爱较真的男孩子回去以后是怎样把自己看过的书找出来、怎样翻检出这个重要的公式、又是怎样顾虑着她的心情而自己附上了这些大段大段的解释。
简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只是扑上去给了忐忑又期待的少年一个满满的拥抱。那张写满了公式的纸紧紧地握在了她的手里。
柯林的脸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两小无猜与情窦初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