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星》乔小思

5、星星，你孤独吗？

　　天彻底黑下来了。温度也下降得很快。
　　吴三儿和安心裹着睡袋并肩躺在一个帐篷里聊天，安心拿手指绕着头发玩，突然小声的问吴三儿：“三姐姐，君澜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啊？”吴三儿愣住：“怎么突然问这个？”安心转过身来趴在吴三儿耳边说：“下午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君澜哥哥一直在你背后盯着你看呢。”
　　“有吗？我怎么没发觉？”
　　“真的呀。我们大家都看到了。”
　　吴三儿想了想，很认真的说：“盯着看又不代表什么的。”
　　“嗯，所以我才问你嘛。以为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其他人呢。那三姐姐喜欢君澜哥哥吗？”
　　吴三儿抠着大拇指上的死皮，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有时候我觉得是喜欢的。有时候又觉得只是喜欢被陪伴的感觉，并不具体分谁。"又躺了一会儿，吴三儿爬出睡袋，跟安心说：“我出去透透气，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安心裹紧睡袋说：“好，注意安全。”
　　吴三儿穿好鞋出了帐篷，月光把视野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吴三儿走到下午那块巨石前，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爬了上去，吴三儿把鞋胡乱一脱，坐在石头边晃着光脚。一抬头就看见满天璀璨的繁星。住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森林里的人，大抵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美景的。吴三儿被惊得一时忘记了呼吸。
　　夜晚总是具有这种魔力的，它让你变得脆弱，白天那些被理智压抑着的情绪，急切的想从心房里被释放。
　　吴三儿仰着头，轻声问，“星星，你孤独吗？”下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
　　安宁喊她：“三儿。”
　　吴三儿低头看到安宁站在石头下，皎白的月光把他漂亮的眸子照得闪闪发亮。他对她安静的笑。纯净得像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吴三儿对他招手：“到上面来看星星吧。”
　　安宁几大步就走了上去，都不用爬的。吴三儿想，男生手长腿长就是比女生有优势。安宁走过去坐到吴三儿身边，把手里的为她准备的外套递给她。吴三儿拿过来赶忙穿上，笑着对安宁说：“正好觉得冷咧。”
　　正好你就来了。
　　安宁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泪痕，心像是被谁狠狠捏住，很痛。吴三儿还是望着天，说：“安宁，我觉得星星好孤独。它们那么多聚集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一颗是紧贴着另外一颗的。即使在我们肉眼看来那么近的距离，落在它们身上都变得遥不可及。”
　　“安宁，其实我也好孤独。我觉得自己也像一颗漂流的星星。张君澜嫌他妈妈啰嗦的时候，我就好想我的妈妈也可以啰嗦的叫我要记得吃饱饭不许挑食。乌鸦他爸爸开车来学校接他去老家过暑假的时候，我就好想我的爸爸也可以把我带到他出差的城市。你牵着安心的手去学校，把她送进教室的时候，我就好想变成她，像她那样对你说'哥哥，放学我等你来接哦'......”“安宁，我好想知道被爱是一种什么感觉。”
　　吴三儿说完垂下头，自然而然缓缓的靠在了安宁的肩膀上。安宁背脊一僵，心跳紊乱了节拍。想了两秒，他伸出手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吴三儿的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他只是想，三儿，当然有人是爱着你的。
　　你抬头看星空的时候，我也抬头看着你的啊。
　　张君澜站在他们背后的地方，手里握着出门前妈妈硬塞给自己的毛衫外套。他原本是来找吴三儿说说话的。他知道因为父母出差的事，这个小家伙虽然脸上看不出波澜，可其实心里这两天都憋着委屈呢。
　　可张君澜看到吴三儿那小脑袋靠在安宁的肩膀上，头发懒懒垂落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莫名的害怕，好像什么东西在极速的消失。
　　那个女孩儿很小时候会拉着他的胳膊说：“阿澜哥哥，我爸爸妈妈又走了。”那个女孩儿长大一些后会走到他面前转身说：“张君澜，今天去你家吃饭吧。”
　　那个女孩儿，有人正带她远离自己的世界。而自己呢？怎么可能做到心平气和？他走上去，故作恶声调侃：“你们是打算在这里殉情嘛。”
　　吴三儿扭头见张君澜也坐过来了，她已经迅速整理好先前失控的情绪。轻松回击：“殉情也先拉你垫背！”
　　说完三人都哈哈笑起来。
　　夜风轻吹，烦恼远去。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去睡觉了。
　　早晨吴三儿蜷在睡袋里睡得正酣畅，门口张君澜一直叫：“吴三儿！吴三儿！”
　　她迷蒙地爬起来，隔着那道薄薄的布门没好气的问：“干嘛！”
　　张君澜说：“快起来看日出啊！”吴三儿慢半拍的揉揉眼，走了出去。张君澜眼神清亮的看着她笑。
　　安宁他们也起来了，站在崖边刷牙，吴三儿走过去，一脸的为难，她忘记带洗漱用品了。安宁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说话，蹲下身从地上的包里掏出一套干净的一次性牙具给她。吴三儿微微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安宁：“这是给安心准备的吧？”
　　安宁摇头：“我带了三副来的。”
　　吴三儿接过点点头，嗯，安宁总是这么体贴入微的。这时安心也起床走过来了，举着相机对着他们刷牙的几人一声“咔嚓”，“哈哈哈，刷牙五人组。值得纪念的。”大家听了都笑。一天又轻松惬意的开始。
　　看了日出吃过早饭后，两个司机叔叔就过来拆帐篷。男生们也帮着收拾散碎的东西。吴三儿和安心享有女生福利不用动手，就坐在一旁看这两天拍的照片，有大家正经的合照，有吴三儿看书时安静模样的照片，有安宁卷起袖子烤肉的照片，有胖子抢东西吃被按着头打的照片，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最后落在吴三儿记忆里的却只有唯一的那一张。
　　照片上，她散着头发站在崖边张开双手，隔空拥抱着天边丝缎般的火烧云，张君澜站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望向她，眼含笑意，目光坚定又沉寂。
　　那少年，不言不语都是好风景。
　　中午就回到市区了，安宁请大家吃了午饭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