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篇]网王 回溯》幼卿

8、第七章

　　平成二十一年春东京

　　写下最后一个答案，清水咲希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书桌上的闹钟尽职尽责地走着，她转过目光瞥了一眼，已经到了十一点半。想起明天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而她的运动服今早才被绫子姑姑洗了还没有收回来，少女陡然感到了一点惊恐——由于她多次长跑垫底且请假n次，已经被体育老师锁定为头号检查目标，明天要是忘记带运动服，被罚绕操场跑肯定少不了，打底三圈起。
　　——一圈四百米，三四一千二百米，她大概会死。
　　手忙脚乱的少女连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迅速打开房门，连走廊灯都没来得及开，飞快地上了三楼。
　　水无月家是三层的小楼，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姑父姑母的书房，二楼则是四间卧室，姑父姑母一间，松风一间，她一间，还有一间是客卧。三楼则被绫子姑姑改造了一下，朝南一片是阳光房晾晒衣物，另外一边是杂物间。
　　因为熟悉家里的设置，少女甚至连阳光房的照明也没有打开，凭借夜空微弱的星光和衣物的触感在两排衣物间穿梭。

　　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

　　“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这是绫子姑姑的声音。
　　“是不是收了放在杂物间了？”这是顺一姑父。
　　“不可能，我怎么会把你的袖扣放在那里。”嘴上这么说着的人，脚步声一点犹豫的意思也没有，直接进了杂物间。
　　“也不是不可能啊，之前驻扎在利雅得的时候买的东西，回来之后好像就没有再戴过，大概是被直接收进来了也说不定，我们一起找一下吧。”不紧不慢的男声好脾气地接话，也跟着进了杂物间。
　　杂物间响起了挪动物品的声音。
　　“奇怪了，我每个箱子上都做了标记，怎么利雅得的少一个？”绫子语气郁闷。
　　水无月顺一：“可能放在什么角落里，或者是架子上面，我看看……诶？绫子你看这个，是不是我们结婚收到的礼物箱？！”
　　“咦？是的，就是礼物！”绫子姑姑的语气也惊讶了起来：“之前我还以为是搬家的时候把它搬丢了，心疼了好久。原来放在架子最里面。”
　　“你收的东西怎么会丢，要拿下来看看吗？诶你别动，积灰太多了，别弄脏你衣服。”顺一姑父阻止了自家夫人：“我来拿。”
　　杂物间里传来了箱子取下又打开的窸窣声。
　　“你连贺信都收起来了？这个好像是老师送的吧……”顺一姑父：“啊这个玻璃灯，你看，当初桐和淳手工做的这个！”

　　桐？淳？伯父和父亲？一起做的？
　　清水咲希下意识竖起耳朵。
　　在咲希的记忆里，父亲、绫子姑姑和伯父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话过，而绫子姑姑也从来不会主动去讲她们三兄妹的事情，这让已经找到衣服想要出去的清水咲希默默蹲下身藏起来，想要多知道一点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呢……”绫子姑姑的声音里带着些感慨：“居然还没有被压坏。”
　　“毕竟包裹着泡沫纸呢，试一下还能不能亮，杂物间插座在哪里？”顺一姑父问道。
　　“左边第二个架子底下，对，啊！”绫子姑姑惊讶地低呼一声：“亮了！”
　　“居然还能亮，拿下去放在客厅怎么样？”顺一姑父感慨道：“二十多年了，居然还能亮。”
　　“是啊，不容易。”

　　“我不知道松风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早上的事情。”顺一姑父突然转了话题。

　　早上？早上正美表姐来找她的事情吗？
　　清水咲希又往前挪了挪。

　　“我知道，两个孩子都跟我说了。”但绫子姑姑明显不想要再谈下去：“好了，快找袖扣。你找这边柜子，我找那边。”

　　蹲着的咲希清楚地听到姑父的一声叹息。

　　“绫子，我不想你再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水无月绫子反驳的声音飞快响起。
　　像是为了说服对方，也是说服自己一样，她的语速明显快了很多：“我不会，永远不会原谅他。连松风都明白不要再和他们来往，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好心肠？”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水无月绫子道：“我要是不冷静，当年就能直接把她弄死。”
　　水无月顺一没有说话。
　　整个三楼一片寂静。

　　她？弄死？她是谁？
　　清水咲希蹙起了眉头。

　　“说句冷血的话，她的死活与我无关，”水无月顺一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在乎的，只有你，你的安危，你过的好不好。所以，不要老是说什么要弄死她，或者要和她同归于尽的这种气话，我会受不了。”
　　水无月绫子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哼了一声。
　　“不提她，我们只说你们兄妹的事情。”水无月顺一的声音顿了顿：“绫子，生死面前，不要意气用事。”
　　水无月绫子还是没有吭声。
　　她傲娇地一声不吭，似乎打定主意要用沉默对抗这个话题。
　　“桐病的很重。”水无月顺一的声音有些凝重：“绫子，我不希望，未来某一天你想起桐的时候，会像淳当年去世后一样，为了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而悔恨痛哭。这种痛苦，我不想你再多背负一个。
　　“我不是要求你去原谅桐，而是你，总要学会和自己和解。”
　　杂物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清水咲希悄悄掀开一件衣服的下摆向外望去，暖黄的灯光从杂物间门口倾泻出来，倒映在地板上人影相拥，像是一棵孤零零的大树。

　　大人们总有非常好的掩藏能力。
　　第二天早餐，清水咲希偷偷探头看了看餐厅里的人。绫子姑姑正在煎蛋，顺一姑父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两个人面色都很平静，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松风的座位面对楼梯，很快就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少女，虽然疑惑她一大早在干嘛，却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挑挑眉。倒是转身取盘子的绫子姑姑余光瞥到：“咲希？”
　　少女只好从楼梯上下来：“早上好。”
　　“早上好，”顺一姑父放下报纸笑着回道：“再磨蹭也不能改变你今天有体育课的事实哦。”
　　顺一姑父很喜欢和小辈们聊天，对松风和她擅长或者苦手的科目非常了解，甚至连每个学年的课表，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昨天做了“偷听”举动的忐忑少女心下松了一口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已经看过了，不会迟到的。”
　　“运动服和鞋呢？”知道她曾经忘带装备的松风随口问道。
　　听见运动服三个字的咲希连忙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准备了。”
　　“我们家咲希去上个体育课，”绫子姑姑给她端来味增汤和饭菜：“就跟去考试一样。”
　　一桌人善意地笑起来。
　　“苦手成这样，也是我们家第一份了。”顺一姑父笑着搭话。
　　“诶？！我还以为是遗传呢，淳叔父和英理叔母的体育怎么样？”松风笑着问父母。
　　清水咲希抬头看向姑父和姑姑。
　　“淳和英理？”绫子姑姑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淳国中的时候是棒球社的王牌投球手哦，手臂肌肉很发达的，后来上了医科大学，就不参加活动了，最多也就每天跑跑步吧。至于英理，英理我倒是不怎么知道，毕竟，”她看向咲希，忍俊不禁：“毕竟他们两个认识的时候，已经工作了呢。”
　　清水咲希茫然：“什么？”
　　“咲希的爸爸妈妈是在工作后才认识的哦。”大概是她睁大眼睛震惊的样子太过稀罕，绫子姑姑多笑着说了几句：“两个人在医院旁边的便利店遇到，因为同时取了一件东西，被对方修长白皙的手吸引，然后留了联系方式呢。这两个人完全是因为对方手好看在一起的啊。”
　　她对父母的记忆少之又少，更别论这种父母如何认识相爱的经历了，而且还是因为两人都是手控这种事……

　　清水咲希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怎么越听越觉得是瞎编的故事呢！

　　松风也对此怀疑：“啊哈？就这样留了联系方式？也太没有警惕心了吧？万一是手控变态什么的呢啊呀痛！”
　　松风的脑袋被敲了一记。

　　“不要说话，吃完饭赶紧去学习。”绫子姑姑收回拳头，和善地开口：“咲希，你也动作快一点。”
　　顺一姑父默默将报纸竖起来。
　　清水咲希被这一拳头唬得一愣，不禁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我我我吃饱了，马上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