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之凤栖梧》王宥熄

6、第二回03

　　回到沈府后，沈天惜便赶走了丫鬟，独自呆在闺房里，饭也不去吃。
　　沈天惜原本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闲书，听下人说姐姐回来了，连忙丢了书去沈天惜的闺房“兴师问罪”姐姐的第一次约会。谁知推门而入，看见的却是沈天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姐姐这是怎么了？今日的约会不开心？”
　　沈天晗摇了摇头，拉着沈天惜的手在床边坐下来。
　　“倒也不是。”
　　沈天惜不解：“那是怎么回事？”
　　沈天晗起初不肯说，但见沈天惜一直追问，突然拉住沈天惜的两只手，定定地看着她，问：“天惜，你说张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姐姐何出此言？”
　　沈天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讲，总觉得今日他见到我并不高兴。难道是我早上迟到惹他生气了？”
　　“贵公子哥儿总有些臭脾气，姐姐无需多想。再过几日便是灯会，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沈天惜说得眉飞色舞。
　　“不成，爷爷叮嘱过要我在家中熟练女红。”
　　沈天惜撅着嘴撒娇道：“女红有什么意思，况且你的手艺已经很好了啊，空一晚出来陪我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我的好姐姐，就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天晗被这个妹妹磨得没办法，只好应和着：“好好好，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后好好学规矩。”
　　“没问题，”沈天惜拍了拍胸脯，“这事儿回头再说吧！”
　　沈天晗哭笑不得。

　　这日，沈天惜正躲在书房里帮着弟弟沈天南做功课，一个小厮敲了敲门，沈天惜吓了一跳，害怕是管家李石厚或者是爷爷沈国忠来了，毛笔在纸上晕开一大片。
　　沈天惜除了怕王嬷嬷外，就怕沈国忠和李石厚，怕沈国忠是因为她这个爷爷老当益壮，严厉非常，怕李石厚是因为，她怕他向爷爷告状。
　　按说管家李石厚是李灏枫的爹爹，两人应该颇多相似之处才是，可是不尽然，李灏枫为人沉稳忠厚，李石厚却是睿智而深不可测，他跟了沈国忠二十几年，是沈国忠身边的得力助手，沈国忠日渐老去，沈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脱手给他去打理着。李石厚看着沈家三姐弟长大，沈天惜却仍然觉得他捉摸不透，不能为他的个性特征做一个归类。说不清道不明的，她很怕这个管家李石厚。
　　“进来。”
　　书房门打开，抬头一看只是府中下人，沈天惜和沈天南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二小姐，三少爷。”小厮冲两人作了个揖。
　　沈天惜直截了当：“什么事？”
　　“二小姐，张少爷托人带口信，说是明日巳时，他在牡丹亭等你。”
　　沈天惜狐疑，“你是不是记错了？他可是要找姐姐的？”
　　“小的不会弄错，张少爷说的真真切切，找就是沈府的二小姐。”
　　沈天惜皱起秀气的小剑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不知道张念安到底在打些什么鬼主意，只是她是断然不会去赴约的。
　　小厮退下后，沈天南凑过来问她：“张大哥怎么会找你？难道是喜欢你不成？”
　　沈天惜将毛笔向沈天南掷去，被沈天南轻巧躲过。
　　沈天惜觉得仍不解气，踢了他一脚，“莫要瞎说，这话可不能让姐姐听了去。我跟他不熟，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张念安这人，我是越来越不喜欢。”
　　“你们喜不喜欢我不管，总之我这些功课你今日得帮我做完。”沈天南说着，呲了呲嘴，冲沈天惜露出他的大白牙。
　　沈天惜赏了他一记白眼，从椅子上起身。
　　“我今天累了，你自己做吧。”
　　沈天南慌了，在身后大喊着：“二姐！二姐！你别走啊！我错了还不行！”
　　沈天惜轻笑一声，出了门。

　　张念安头夜惴惴不安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小厮一起去了牡丹亭。
　　牡丹亭在遗川河旁边，环境清幽，鲜有人来，倒是个相约的好地方。只可惜，张念安从鸡鸣鸟叫一直等到烈日当头，沈天惜始终没有来。
　　“少爷，我看沈小姐是不会来了，你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小厮从一旁走到张念安跟前，躬身问道。
　　张念安面露疲惫之色，摇了摇头：“我想再等等，你饿了先自己下去吃饭。”
　　说着，张念安从钱袋里拿了些碎银子递给一旁的小厮，知道张念安心情不好，小厮也不再多话，领了钱退下了。
　　张念安背手而立，眯眼望着远处河中的小船，心里一片荒凉。

　　中午吃完饱饭，暖洋洋的天气让沈天惜昏昏欲睡，她将手上的书置在床头，大大咧咧地倒头就睡。
　　这一睡，醒来时已是申时。
　　王嬷嬷在院子里做米酒，将大量的糯米淘洗干净，用冷水浸泡两个多时辰，再在笼屉里放上干净的屉布，将糯米直接放在屉布上蒸熟。因为糯米经过浸泡，已经涨了，不需要象蒸饭那样，在饭盆里加水。蒸熟的米放在干净的盆里，稍等片刻后，拌进酒药，用勺把米稍压一下，中间挖出一洞，然后在米上面稍洒一些凉白开……
　　蒸好的糯米饭带着难以言说的香味，沈天惜站在门边，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嗅着，神情相当满足。
　　口腹之欲不能少，沈天惜让李灏枫带着她去后厨偷喝陈年米酒。
　　李灏枫本来是极不喜欢作为女孩子的沈天惜喝酒的，但是奈何她是主子，他是仆人，他奈她不过，只好应了她的要求，带着她去了后厨。
　　李灏枫将装着米酒的坛子端了出来，沈天惜兀自拿了碗勺自己舀着坛中的米酒喝。
　　“你要吗？”面带红晕的沈天惜将手里的碗朝李灏枫面前送了送。
　　李灏枫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就陪我喝一点啦，好不好？”沈天惜的两眼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北极星，微微的潮湿，又像溪边小鹿的眼睛。
　　说着，沈天惜将碗又朝着李灏枫送了送。
　　昏黄的灯光下，沈天惜精致小巧的脸蛋被打上大半的阴影，面色却是柔和的，些许是有些微醺，她的目光如水，就连声音都柔软下来，软软糯糯的，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李灏枫看了她一眼，没办法拒绝，只好就着之前沈天惜喝过的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沈天惜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李灏枫喝下一口米酒，当他抬起头来时，嘴角还粘着一粒米，沈天惜笑了笑，上前一步，两手撑着李灏枫的肩膀，踮起脚尖，身处舌头舔掉他嘴角的那粒米粒。
　　李灏枫被沈天惜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怔在原地，瞳孔大睁，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沈天惜推开来。
　　“你醉了。”
　　沈天惜慢慢眨了眨眼睛，嘴角嚼着笑，口中还含着米酒甜甜的味道。
　　她不信米酒也能醉人，反驳道：“我没醉。”
　　“我没醉……”沈天惜喃喃着，脚步踉跄地朝外面走了出去。
　　第二日，沈天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显然将之前张念安所说的牡丹亭之约抛在了脑后。
　　见沈天惜一直在睡，李灏枫一大早就去排队给沈天惜买了芙蓉糕回来。
　　也许头一晚真是醉了，沈天惜头还痛着，昨晚的一切被风吹一吹就忘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洗漱好刚出来，就看见李灏枫带回来了芙蓉糕，沈天惜喜出望外地伸手就拿过来吃。
　　“灏枫哥，我太爱你了，老早就想吃芙蓉糕了！”
　　沈天惜满足地咀嚼着软软的还热乎的芙蓉糕，眼睛笑眯眯成一条缝。
　　小翠端着早饭进来，见沈天惜正吃得不亦乐乎，问她：“二小姐，你还吃早饭吗？”
　　“吃！当然吃！”沈天惜的嘴里胀得鼓鼓的，像个肉包子，伸长了脖子去拿盘子里的鸡腿。
　　“你脖子怎么了？”李灏枫见沈天惜右颈一块红肿，皱了皱眉。
　　“啊？”沈天惜不明所以地往下拉了拉衣领，雪白的脖颈处果然一片红印。
　　李灏枫也再顾不得什么礼节，上前去撩起她的衣袖，光滑白皙的手臂上都是红疹。
　　“去找大夫来，二小姐发了酒疹。”李灏枫嘱咐一旁的丫鬟小翠。
　　小翠愣了愣，随即说了声“好”，便跑了下去。
　　“看吧，昨晚叫你少喝点，你偏不听！”李灏枫呵责道。
　　沈天惜一脸委屈，“上次喝了杯桂花酒都没事，我哪里知道那些米酒后劲儿也那么大……”
　　“谁让你喝那么多？”
　　沈天惜翻了个白眼，朝李灏枫吐了吐舌头。
　　李灏枫无奈地拿过沈天惜手上的鸡腿：“没收，你要吃清淡一点。”
　　沈天惜哀嚎：“可恶的李灏枫，哪里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