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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回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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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被揭穿后,沈天惜在张念安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整顿宴会下来,始终觉得他在看她,在嘲笑她的冒失和无礼。到最后,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在饭桌上毫无顾忌地回瞪了他一眼,没想到张念安却笑了。
他竟然笑了,沈天惜觉得自己不能理智了,万万没想到对手是如此的强劲。于是她缴械投降了,在饭桌上一直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掉了。
那之后的第二天,张念安便托人送了礼物来,说是为了感谢当日宴会上的热情款待。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对沈家大小姐沈天晗心有所属,因为他嘱人给沈天晗送去了一个首饰盒,里面装满了金银首饰,价值不菲,非常漂亮。来的那人还给沈天晗传话,说是张少爷很想找一日来欣赏沈大小姐的琴艺,还望她不要觉得唐突。
沈天惜躺在床上,心想,得,这个姐夫张念安还真是当定了。
正胡思乱想着,丫鬟小翠从门外跑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礼盒。
“二小姐,这是张少爷送给你的礼物。”
沈天惜一愣,“我也有礼物?”
“是的。张少爷想得周到,沈老爷、二当家、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少爷都有礼物。”
沈天惜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是当日她在云锦铺看中却被张念安买走了的那匹暗蓝凤尾图案的布料。
这个张念安,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难道是为了追求姐姐,所以故意投其所好,来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套近乎?
沈天惜脑中一片烦乱,将盒子搁置在一边,嘱咐小翠:“将这料子拿下去为我做条窄裙,样式照着我上次给你的图纸上的做。”
“是,二小姐。”
小翠依言拿着盒子退下了。
沈天惜重新回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的枕边书翻看着。
书是孙武的《孙子兵法》,虽是兵法,沈天惜却觉得其中阵法颇为玄妙,可以活用进商战之中。
没过几日,张念安果然登门拜访。
问候过沈老后,小厮上前相迎,躬身有礼道:“张少爷,大小姐在琴房等您,请随我来。”
小厮带着张念安一路穿过长廊,因为是第一次进沈府,张念安多少有些好奇,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着。当看到长廊另一侧一个小小的鹅黄色身影时,张念安难免多看了两眼。
“小姐就在里面。”
小厮引路到了琴房后,兀自退下。
琴房门开着,里面隐约传来悠扬的筝声。
张念安敲了敲门,门内的琴声戛然而止。
“沈小姐,在下张念安,无意叨扰。”
里面传来沈天晗轻柔的声音:“是张少爷啊,快快请进。”
张念安走进琴房,在沈天晗的对面坐下。
“承蒙公子厚爱,来听天晗弹琴。天晗琴技不佳,难登大雅之堂,还望张少爷见谅。”
张念安浅笑,“沈小姐过谦,且随手弹来,无需介怀。”
沈天晗微微颔首,云袖一挥,两手抚琴,霎时间,满室筝声,琴声细腻绵长,轻缓柔和,正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定情曲——《凤求凰》。
一曲弹罢,沈天晗已是满面通红,张念安却有些心不在焉。
“沈小姐的琴声悠扬,气质不凡,在铭城恐怕找不出第二人。”
沈天晗莞尔,“张少爷过奖了,天晗久居闺阁,无事可做,才修习琴艺,实在经不起如此盛赞。”
“经得起,经得起,”张念安话锋一转,“张某来沈府多时,怎不见二小姐与三少爷?”
“二妹在跟嬷嬷学习规矩,三弟在账房帮忙呢。”
张念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小姐,我对沈府的园艺颇感兴趣,不知道可否带我在沈府四处转转?”
沈天晗得体一笑,“当然可以,张少爷请随我来。”
沈府怎么说也是铭城大户,占地面积大,房屋建筑典雅大方,其间的园艺设计更是别具一格。
而此时,沈天惜正在花园里休息。之前跟着嬷嬷练习了很久的坐姿,不过一个时辰就已是腰酸背痛,所以她现在正在活动腰肢,站在花园里,闻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做着伸展运动。因为她穿着鹅黄色的纱裙,所以舞动的时候特别像一只花蝴蝶。
不远处张嫂的儿子小豆丁一个人在荡秋千。张嫂和张叔都是沈府的下人,小豆丁降生后也一直生活在沈府,大家都非常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沈家三姐弟也时常去逗他玩。
因为张嫂和张叔平时都很忙,所以就放小豆丁一个人在花园里玩。
沈天惜刚刚做完伸展运动抬起眼来,就看见小豆丁手下一滑,从高高的秋千架上直直地往下坠。
“小心!”
沈天晗和张念安两人刚走进花园,便看见面前飞快地蹿过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沈天惜如一道闪电扑去,将小豆丁搂入怀中,自己则重重地摔在地上。
沈天惜脑袋一片眩晕,背上也火辣辣的疼,不由地闷哼了一声。
沈天晗早被吓得愣在原地,张念安很快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去查明情况。
“你还好吧?”
小豆丁从沈天惜身上爬起来,站在一旁整个人愣愣的,显然是被吓坏了。张念安摇了摇躺在地上的沈天惜的肩膀,问她。
沈天惜的眼珠子转了转,慢慢聚焦在张念安的脸上,却痛得一句话都说不清。
张念安还想再进一步察看沈天惜的伤情,李灏枫已经闻讯赶来,阴沉着一张脸,下颌紧咬,一把将沈天惜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沈天惜的卧房里走去。
当李灏枫抱着沈天惜从沈天晗面前经过的时候,沈天晗这时才回过神来,扭头冲丫鬟厉声道:“快去叫石大夫!”
一听到沈天惜因为救小豆丁受了伤,张叔和张嫂大惊失色,带着小豆丁一齐跪在沈天惜的床前不肯起来。沈国忠因为在绸缎庄看铺子,没有及时赶回来。一直卧病在床的沈正立和在账房学习的沈天南也来了。
一时之间,沈天惜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冷冷清清的闺房里这么热闹过。
“内里没什么大碍,只是背部撞伤,有些血瘀,好生调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往日活力。”
石大夫收好药箱,嘱咐侍立在一旁的小翠:“我待会儿开个方子,你到药房去抓几服药,早晚内服,再配以清淤膏外敷,每日三次,不可偷懒。”
小翠低眉顺眼道:“是,小翠记住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沈天惜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虽然因为背部疼痛仍需趴在床上,但是她还是强颜欢笑着说:“张叔张嫂,你们也听到了,我并无大碍,地上湿寒,快些起来吧。”
张嫂热泪盈眶:“二小姐,你真是我们家小豆丁的救命恩人。多谢你不计前嫌,我们张家誓死效忠沈府。”
“张嫂严重了。”
沈天惜又转头看向床边的沈正立:“对不起,爹,让您为天惜担心了。”
沈正立被小厮搀着,上前来,摸了摸沈天惜的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姐,爹爹身体抱恙,送他回房休息吧。还有天南,你也是,赶紧回去学习。我并无大碍,现在乏了,想休息休息。”
沈天晗看了无力地趴在床上的沈天惜一眼,没有说话,和大伙儿一起出去了。一时之间,沈天惜的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张念安守在门口,待沈天晗送了沈正立回房后,张念安上前来询问她:“二小姐的身体可有大碍?”
“劳烦张少爷费心,大夫已经看过,天惜身体并无大碍,休息些时日就没事了。”
张念安垂下眼睑,“那就好。既是如此,那念安也不便打扰,愿改日再会。”
见张念安转身便要走,沈天晗忍不住叫住了他:“张少爷!”
张念安不解地转过身来,“沈小姐可还有事?”
“我送你一段吧。”
张念安默许,两人一同从门厅走过长廊,再从长廊走出沈府。
沈天晗站在门口,看着张念安走远,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她才转身回了厢房。
疼痛难忍的夜晚月如水样。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户外倾泻而下,映亮沈天惜的床铺。因为不舒服,她趴在床上像条毛虫般蠕动着。
本来沈老是想叫丫鬟小翠侍寝,晚上还可以帮着沈天惜涂涂药、翻翻身什么的,但是沈天惜偏说有人在旁边会睡不着,所以坚持自己一个人趴着睡。
现在可好,难受得睡不着,却又不想叫人起床麻烦别人,所以只能像只乌龟似的在床上慢慢地爬。
大概是听到了房内的动静,一直守在窗外的人敲了敲木窗。
“二小姐。”
沈天惜一愣,“灏枫哥?你还没睡?”
之前李灏枫将沈天惜抱回卧房后,沈天晗等人也相继赶来,出于礼数,他便默默地守在了门外,没有再进去探望过。
“我担心你晚上伤口疼睡不着,知你无聊,来陪你说说话。”
沈天惜脸上不由地漾起笑容,朝床边上挪了挪。
“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也最懂我。陪着我疯,陪着我闹,我真庆幸这些年一直有你在我身边。”
窗户上倒映的黑影晃了晃,李灏枫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哑:“这是我的职责。”
沈天惜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为苦涩。
“……你我深知这已无关职责。就像你没有责任逗我笑,没有责任陪我胡闹,没有责任深夜起来给我煮面条一样。但你都做了。你我深知这是因为什么,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夜深了,二小姐早点休息。”
窗户上的黑影消失,沈天惜默然,却再也无心休息,整夜睁着眼睛不肯入睡,好像存心要与他,也与自己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