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41、（六）

　　（六）
　　永兴二十五年，重阳节后第三日，寒露。从丑时起，西风便刮个不停。
　　世言昨夜同墨羽喝了个酩酊大醉，我趁着他们二人尚未苏醒，给他们盖上薄薄的被子，再度偷偷溜出府。
　　今日是世言二十一岁生辰，我必须在他醒来前买到合适的生辰礼。
　　不想天公不作美，自昨黄昏起西边的天空堆满酱红色的云彩，一层层浓墨重彩以至较深处呈血红色。本以为昨夜就该有的雷雨迟迟未来，导致一整日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血云亦发得黑红，大概是预知到这场雷雨的到来，街上许多商贩已早早收铺，剩下的几个不是家中极缺钱的就是妄自尊大不知利害的，往日里繁华的集市此刻竟是如此萧条。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我在城中漫无目的寻找生辰礼，终于在大雨倾盆前一刻，目光落到一块硕大的翡翠玉佩上。
　　铺老板砸吧着长烟，笑嘻嘻道：“姑娘若是喜欢，九两银子拿去，关门生意，也不同你要价了。”
　　他倒是爽气，我从兜中掏出锭银子，拿过玉佩转身便要走。
　　“姑娘等等，银子给多了，我手头没有找零，把伞拿着。”铺老板唤住了我，递给我一把伞。
　　多亏了这把伞，我顶着雨幕跑回府邸不算太惨。丫鬟们见我归来，却是惊喜得很，互相传唤着：“琉璃姑娘回来了，快去告诉少爷！”
　　不过消失大半日，也不至于这般兴师动众罢……
　　我在厅堂候了片刻，身后方传来衣物拖沓水声，每一步都似踩在水洼上。令我不禁回身，竟看到世言浑身湿透立在面前，他水蓝色的衣袍好似轻云漾开在厅堂正中，模样凄清得不可思议。
　　“……世言，你怎么了？”我微微愣怔。
　　他开口愤怒：“琉璃你是笨蛋么？这么大的雨，害我找了你半天！”
　　经他这么一吼，我原本就觉得郁闷，喉咙间涌上温热的东西，撅着嘴把玉佩递给他：“今日是你生辰，我溜上街是给你买生辰礼……”
　　他瞬间不知所措，看着硕大的翠色玉佩：“你确定这是挂身上的？”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跑了几条街才买来的生辰礼，不仅得不到认可，还被大声呵斥。
　　眼眶中水雾愈盛。
　　他拿走我手中的玉佩，灵巧的打了个结，挂在脖子上：“好啦好啦，琉璃乖，这样不就可以了。”
　　我破涕为笑，湿透的长发垂下来，几乎遮盖我整张脸。我看着世言故意讨好我的模样，心头顿有酸涩的东西翻涌，我似乎离他很近，却又怎么也触碰不到彼此，有层薄如窗纸的东西将我两隔开，极其微薄仿佛轻戳可触，又是那么得黝黑，望不到彼此，透不过来光亮。
　　而与此时，四周的景色开始杂乱迅速变幻，慢慢变为幅丹青水墨画。
　　日子不停飞逝，多少美好的画面扭曲。整个地面开始晃动，混沌错影中我看到一朵曼珠沙华渐渐盛开，花瓣上滴淌着血珠。
　　蓦地景致崩坏，像块巨大的镜子，碎裂后铺天盖地砸下。
　　鲜血像逃难似地从我体内流出，把襦裙染得血迹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