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32、（八）

　　（八）
　　墨羽拜于婉松仙门下，日久难免生情，遑论是有过救命之恩的人。婉松动了心，为墨羽触犯禁忌，她被关入天雷中前一刻，口中还默默念着：“不悔。”
　　整整九道雷，除去上仙，无人能挺过去。好在婉松虽然不是上仙，真身为松树，也比较耐打。她本以为能挺过去，在看到墨羽跪倒在大殿中，苦苦向其余上仙求饶时，感受到无以复加的疼痛。
　　怒雷中的她，苦苦哭喊：“墨羽，求求你，别看我……求求你，不要看到这样的我……”
　　她以为能够熬过去的，她始终坚信守得云开见天。在第九道雷霹雳声起时，双瞳黯然无光，周身的裂痕布满血污，活生生剥了层皮，轰然倒下。
　　梦境因婉松的晕倒变为一片漆黑，漫长的等待中，世言始终搂着我，像是在安慰我似的安慰自己：“别怕……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蓦地，眼前骤然光亮，碧波荡漾，树木摇曳，一条溪流自脚底引向望不到尽头的深处。婉松似是睡着了，静静地躺在竹筏上，而河岸边站着墨羽和先前的泠上仙。
　　世言郁闷道：“墨羽的梦境这般混乱，方才不还在仙界看婉松遭受雷刑，怎突然就到了此处。”
　　我捂上他的嘴以示安静，毕竟墨羽梦境中仙人太多，我也不想被他们发现。
　　泠上仙的目光擦过我和世言躲着的树丛，眼神难以捉摸，便叹口气盘膝坐下，将桐木琴横在身前，指尖轻挑银弦，双手在琴上拨动着，琴音宛然而起，宛如天籁。
　　她淡淡道：“顺着此溪往下便是忘川河，河流尽头是泯渊谷，婉松毕竟是仙人，我会用琴音将她送到泯渊谷。一路往下，她的魂灵会在忘川河离开肉身，而肉身会星碎在泯渊谷。”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死来解决问题……”隔着溪水，墨羽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竹筏，他是那么想触碰她，却叹于自己的无能，一路走一路抬着触碰不到她的臂膀，竟丝毫不显得疲惫。
　　是最后看着她的容颜了啊……
　　竹筏终究拐过一个弯，转入道路的尽头，他跟不过去，仰高了头，如死灰的面上，久了，滑了一滴泪。
　　泠上仙收回拨弄琴弦的手，缓缓起身：“告辞。”
　　难道世上那么多的事，真的只有用死才能解决？我也跟着怀疑过去见过的种种，大多逃避之人以为自己一死了之，事情便能了，事实留给在世之人的是什么，无端痛苦而已。
　　如若生命是个终将荒芜的渡口，我定不会留下遗憾，我要让爱我的人，我爱的人更好地活下去，让他们明白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全新的开始。
　　可面前的墨羽，似乎并不懂。
　　我不禁长叹一声，世言有些看不下去，在我耳旁嘀咕：“我看呐，那个泠上仙不是好人，事情分明是她一手造成，还装作悲天悯人送婉松离世。要不是她劝说婉松自投罗网，婉松和墨羽努力反抗一把，也不至于如今阴阳相隔。”
　　“没想到你挺有想法的，我也觉得那个泠上仙心地狠毒。”
　　我头回赞同世言所想，他有些激动，片刻变得更为激动，指着远处的墨羽：“我的天，那小子跳入溪流了！他想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