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21、（八）

　　（八）
　　入夜后，兰心被带回府中，依旧关在屋中。
　　一个人若是昏迷不醒，除去身子原因，多半是沉于梦境出不来，先前的清雅，如今的兰心，都是为了在梦中找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人。我在屋外偷听兰心与丫鬟的争执便能猜到故事的全部，兰心即将逃去外疆找北齐，怕是找不到就不会醒来。可她究竟该如何逃出去，我着实猜不到。
　　屋子处在宅子侧方，仅仅一扇高开的天窗没有上锁，我以为兰心会从那里爬出来，便候在屋顶等着造梦。
　　可等候良久，都没有动静。方觉得事有蹊跷，周遭如墨的景致碎裂，我回到了乱石黄沙地上，望不到边际的荒凉，死去的兵士血迹已干，各种各样的虫子爬着、飞着。
　　兰心一个又一个地翻找尸体，一双柔柔的手臂颤抖不已。
　　我想着她究竟是如何逃出来，又如何让她停止在梦中的寻找，可杂乱变换的梦境让我摸不着头脑，一声惨烈的马嘶声划破长空，在重物跌坠的同时，我仿佛听到了兰心破碎的哭声，也听到心脏跌坠的声音。
　　雨水毫无预兆倾盆倒下，被摔下来满身鲜血的人正是北齐。
　　“北齐——”
　　一声呼喊，兰心几乎跌倒地跑上前，而我正对着她，遥遥而立，也能清楚看到她的睫毛上满是雨水，瞳孔里交缠着无尽的恐惧与惊喜。
　　忽而，瞪大了眼。
　　马匹后方，徐徐走出一个灰袍道人，他的腰间挂着一只葫芦，行走之间哐当哐当作响。
　　老道背对着我，我却一眼认出先前在六角亭遇到的就是他！莫名的恐惧袭上脑，我想听到他们的交谈，步子无知觉间靠近。
　　老道一副半醉不醒的模样，手撑着马背才稳住身子，踢了踢脚下的北齐道：“没用咯，想不想知道害死他的是谁？”
　　兰心哪有心思同老道交谈，捧起地上的北齐，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带着已凝的血腥气。她想说些什么，哽咽之间泪水不停落在北齐的脸上，仿佛是寒泉凝露，一滴滴刺得人心直疼。
　　“睡吧，北齐。”她轻轻帮他闭上眼。
　　那音嗓揪得我的心尖隐隐发痛，然而下一刻，老道诡异一笑：“老道和外疆节度使几十年挚友，他是什么性子我怎会不知，他不可能叛变，他是为人蛊惑，而蛊惑他的人，就在她！”
　　一声呵斥，老道似是早已料到我会来到一般，回转身子，手指着我：“魇由梦生，神仙不杀你，我也会杀了你，别以为换了张人皮，老道就认不出！”
　　我愣了，脑子里纷纷杂杂，眼前的老道究竟是谁，我丁点头绪都没有，他如此乱来，被兰心发现身处梦中是随即都会发生之事，还有他说的话，跟疯子胡言乱语毫无区别。
　　他的情绪异常激动，颤抖的双手伸向天，控诉般呼喊：“数万年前盘古开天辟地，三界沦为地狱，白骨成山、血流成河，皆为梦魇所祸！如今，梦魇再次转世，还有仙人道你是调和阴阳之物，死不得……哈哈，死不得，你是想再次掀起血雨腥风，为祸苍生吗！”
　　言语之间，他步步靠近我，我步步后退。
　　“说！是不是你改编节度使的梦境，让他虚实不分，背叛中原！”
　　“我不认得你，也不知你为何能入此梦境，兰心昏迷不醒，我是在救她，请你不要来打扰我。”我避着老道胡乱挥舞的手臂，生怕他再次拽住我。
　　他的面上浮现毫不掩饰的贪婪：“打扰你？在梦境中我斗不过你，等出了梦境，你早晚会求我杀了你。”他忽而翻身上马：“老道今日来此，就是将兰心带到外疆与北齐团聚，也给你看看你犯下的罪恶！死一个北齐算不得什么，你若想开了，一心求死，我在十里坡的石洞里等你。”
　　“……”我觉得我遇到了一个疯子。
　　喀嚓——
　　天边骤然响起一道惊雷，平地风声呜呜而起，老道趁机骑马飞奔，消失在连地惊雷白光之中。
　　现在好了，留下个烂摊子。我尴尬转身看向兰心，她早已哭红了双眼，雨水瓢泼似得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却死死护着北齐的尸身，一动不动。
　　蓦地，她开了口：“姑娘……那疯老道说这是梦境，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