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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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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风雨化作了刀子,打在身上,钝钝的痛意泛遍四肢百骸。
梦境在愈来愈大的黑雨中淡去,夜风拂起轻薄的帘子,像是一抹云烟。我看着兰心在床榻上睡得正香,我的血一点点慢慢往上流,捂也捂不住。
世言见我醒来,慌忙拂起帘子,将我搂到一旁的凳上,关切道:“琉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怎么了?”
他的动静惊到屋外候着的人,兰夫人和北齐抢着冲入屋子,围到兰心床榻边,等着她苏醒。随后跟进来的还有数十个大夫和丫鬟,我和世言瞬间没了存在感。我半依在世言怀中,透过人群缝隙看到兰心微微睁开了眼,她微微咳嗽一声,众人又惊又喜。
我的脑中愈发昏沉,半晌开不了口回答世言,他倒是没有追问,像是懂得医术一般替我捶打脖颈,异常耐心着不言不语。
我有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造梦人对于他人都不过是外人,这么多年来,世言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曾经当着求梦人的面吐了一碗血,连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收到。想想愈发好笑,我凄冷道:“世言,我吞梦了,有些不舒服。”
“吞梦?”他不解。
忙忙碌碌的大夫排着队给兰心把脉,北齐跪在兰夫人面前,苦苦哀求,兰夫人不接受也不同意,只说着先稳住兰心的情绪。
我不禁冷笑,被世言搀扶在肩上后,缓缓道:“造梦时出了点意外,兰心去外疆后的记忆都被我抹去。在原本的梦中,她跑去外疆,绕着遍地血尸一个个找北齐。她总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空棺能代表什么。可是她不停找啊找啊……直到自己浑身是血,都没能找到北齐。后来她晕倒在外疆,被兰夫人带回,软禁在沿河的高楼中。”
“所以兰心和清雅一样,在梦中找一个不存在的人,才会昏迷不醒?你将她的梦吞去,如今北齐就在床榻边,该如何同她解释?”世言指着跪在床榻边的北齐。
“兰心和清雅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清雅的清君是真的死了,可北齐没有,不过是断了条胳膊。梦境中,兰心去找了北齐,结果是何她自己都不知晓,我临走前同她说一切都是一场梦,北齐正在梦境外等着她,让她赶紧醒来。”
“你不是说不可让求梦之人发现身处梦境?”
“因为被发现之后,我不得不吞食求梦之人的梦境……”那些梦境中的疼痛,竟全会转至我身,好比亲身经历,让我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属于我的,哪些,又不是我的。
我没有记忆,也不愿将别人的记忆当做是自己的记忆。
空虚感袭来的时候,不仅仅是咳血,眼泪也会随之悄然流下,有太多时候都是孤身一身,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现下世言这般搀扶着我。
我看着他,心头一酸,凄凄道:“北齐永远都不会知道,兰心为他熬红双眼。今晨醒来,她眼前一片漆黑。惶恐中,她似乎看到光亮,便伸出手向虚无抓去,殊不知,那是窗口,往下是满河枯莲。”
“这……”世言略惊。
“她瞎了。”我冷冷道。
兰心被软禁在高楼中,整日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