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忆》南山没有羊

5、第五章

　　第五章
　　当黑幕还笼罩着大地的时候，伴随着公鸡们接连不断的啼叫，勤劳的农户们已经开始准备早起收拾洗漱，准备一天的劳作了。而何里长家的公鸡显然是因为昨夜受惊过度而罢工了，但在村户乡里间公鸡的一次罢工显然是微不足道的。不然，里长家的家眷们为什么已经在厨房中忙忙碌碌呢？
　　“三壮，不早了，起吧！“何景明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是大哥在叫他起床，迷迷糊糊的应了声，然后机械的开始穿衣服，和往常一样。可穿着穿着就突然停下来了，然后转身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犹如受伤的野兽缩成一团，仿佛被子是他所有的也是仅有的依赖。是的，少年在经过昨夜的一时意气后他，在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他怯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人们总是会惶恐的，只不过有的人惶恐的时间长一些，有的人惶恐的时间短一些而已。何景明正当十九岁的年纪其实才不过十七周岁多一点，胆怯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吧。
　　何景明此时脑海中不断飘过昨夜的场景，那些黑衣人利落的身手令他艳羡，又令他畏惧，“从今以后，我何景明，何三壮也要成为那样的人了吗？”他不断的这样问着自己，”若是我现在离开，家里… …不，我怎么能这么想。“想到这里，他不禁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算了，瞎想什么呢，先生曾经说过：’子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我话早已说出了口，又怎么可以不遵守诺言呢？“他掀起被子继续穿起了衣服，此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房子里的境况已经差不多可以看清了，他将被子叠好，继续穿自己的衣服。
　　“这小子，怎么还不起？人家军爷都起来了。”二哥看到成三从歇息的房间里出来，害怕弟弟给上官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对成三喊道：“军爷，您起得真早。”
　　“嗨，行伍中人，早就习惯了。”成三黝黑的脸庞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军爷，我给您说个事儿，你看，咱边去？“等到成三走到自己面前，二壮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眯眯的说着。
　　“什么事，这里说就行。”
　　“你看，这正是穿堂，一会儿人来人往的，多不方便。”
　　“那行，去哪儿？”
　　“您跟我来。“然后成三跟着二壮去了屋后面的菜园子。何老头子虽然和人喝了一宿，但是还是挣扎着醒来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觉就少了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还是起了个大早，摇摇晃晃的打开了堂屋的大门，正好看见自己的二儿子和那个当兵的在说些什么，老头头有点晕，晃一晃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虽然有点疑惑，但是那当兵的不在老三房前守着到是正和他意。赶紧的踉踉跄跄的跑到老三门口，一推门，老三放大的脸吓得老头一屁股坐地下了。
　　何景明打定主意，不可以再有一丝一毫退缩的念头了，爹娘养大自己十分不易，在战火纷飞的年月里生下自己并带大，而不是送了人家，就已经十分厚道了，自己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也是大姐自卖自身才换来的药材救回了自己，现在这个家需要你了，就像当初的大姐一样，何景明，你怎么可以后悔，怎么可以怯懦，他不停的反问着自己，终于，他准备好了，他要打开自己面前的这扇门，迈出自己坚定的一步，他想到“我，何景明，此生此世，应该都会记得这个场景的。“然而，他此时绝不会想到在他的后半生回忆里此时的一切早已只剩零碎的片段，但永远记得的却是他老爹的那张红扑扑的脸，花白的头发，那个结实的屁墩，以及那独特的带有宿醉的那股怪味。
　　“哎呦… …呀 ！”措不及防的一下，老里长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墩，下意识的喊出了声，却又突然想起了来找老三的目的，四处瞅了瞅，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眼前已经呆了的自家老三说道：“你个傻小子，快拉你老爹一把。“
　　何景明这才傻傻的回过神来，通红个脸，赶紧拉起了何里长。
　　“爹，您这大早上的，我，您放心，孩儿在行伍中一定听从长官的命令，在战场上一定奋勇杀敌，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儿子决不退缩，到时衣锦还乡，让您和娘为儿子感到骄傲。“他知道因为自己要走了，老爹心里不好受，才和王相公借酒销了一晚上的愁。这么早就挣扎着起来来送送他，他刚刚还可耻的有了想退缩的想法。心中百转千回，越发不是滋味。于是像是立誓一般对着父亲说出了这段话。
　　“你，你，你个臭小子。”何老听到小儿子说的这段话时，本来红彤彤的脸就变得更红了。顿时忘了身上的疼，四处看了看何景明的房间，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我棍呢？”
　　“爹，您拐杖在堂屋放着呢，您忘了，别急。“何景明对着嘿嘿一笑，接着说。“您那根棍子用了那么长时间了，下面都有点坏了。我去年猫冬的时候给您新做了一根，桃木的，肯定结实。”说着，就从角落里翻出了一根纹理清楚，制作精细的手杖，献宝似的递给了何老。“本想等您今年六月份的过寿的时候再给您的，可是，这有时候吧，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爹，您以后啊，少喝点酒，不是儿子当着您的面说丧气话，我只怕，怕以后再也见不着您了，再也见不着，这一大家子人了。“
　　何老拿起手杖，手起棍落，像很久以前，何景明他们还小的时候一样，每当他们犯了错的时候，何老总会让他们站成一排，拿着棍子一个个从他们的屁股上打过去。然后他们嘴里斯斯抽气声，因为哭声总会换来更为激烈的教训。何景明只听啪的一声，然后臀部感到一丝微痛。他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傻小子，爹娘不求你能光宗耀祖，只求你能活着回来，你知道吗？你个笨蛋，你上个什么刀山，下个什么火海，天大地大，世间万物在爹娘眼里都比不上你的一个手指头。衣锦还乡，你要是缺胳膊断腿回来，你就是衣锦，戴金，天天吃鲍参翅肚爹娘看着也只会心疼。你知道吗？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记住了吗？”
　　此时，何老一手握着棍子，一手抹着眼泪，殷切的看着何景明。
　　“嗯”何景明点了点头。
　　“在外面不比在家里，你是个稳重的孩子，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遇见不平事要权衡后再做出对策。贵人家不比寻常，少说，多听，多看。莫要做那冤大头，给人背了黑锅，放聪明点。”何老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老旧的荷包，递给了何景明。继续说道“遇到那些小人暗算时，要实在是解决不了，有生命危险时打开它，不要死脑筋。你记住了吗”
　　“嗯。”何景明点了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兄弟三个为什么只有你有大名吗？“
　　何景明猛地抬起了头，似乎没想到何老话题跳的那么快。“因为我曾跟随李先生学习过吧。”他试探的回答了句。
　　“是，也不是。”
　　何景明被自家老爹整的有点蒙。
　　“你要知道，其实你与先生的关系，比你想的要近的多。”说完，何老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说道:”算了，跟你说这干嘛？果真是喝多了。“又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了，老了，熬不了夜了。你在外要诸事小心，知道吗。”说完，这次也没等何景明回答点头，就走了。
　　此时，天已大亮，东方已有了朝霞。房内，何老躺在床上，抱着何景明送他的手杖，安然入睡。房外，何杜氏哭的几度昏厥。村内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村外，何景明一脸大写的蒙，浑浑噩噩的跟着成三向着定安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