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忆》南山没有羊

4、陆家庄

　　第四章
　　何杜氏听完自家老大的话心不由得更凉了。不得圣心的主公，自己儿子跟着，有什么前途呢？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风险。都是那李先生害的，她自己倒是走的利索，留下这一大堆的乱摊子。要是当年没遇上她的话，自家今天又怎么会这样。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心疼小儿子了。何家老二看到老娘的脸色不对，连忙拉了拉自己大哥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大哥啊，这外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要不你去看看吧，咱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额，啊。”何大壮总算是意识到了，也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看自家娘亲，就一脸尴尬的向大门走去了。
　　“娘，您别生气了，大哥也不是有意的，他也是想让您宽宽心。”
　　“是啊，娘，老三说的不错，大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急了就瞎说。”
　　何杜氏看着两个儿子焦急地面孔，心中的气儿早已没了大半，假意说道：“合着就你们三个兄弟情深，我是个好歹不分的恶毒婆子？得了，就让我老太婆一个人呆着吧，死了拉倒！”
　　话音刚落，何三壮的脸上已经急得冒出了汗“娘，儿子不是这意思，儿子......”
　　何二看到小弟的表情，心都快笑抽了，家里不管老大还是老三，在爹娘发脾气时头爱往地里戳，从都不看表情，娘那样，那分明是不气了，这个时候最应该的是撒娇求安慰好不好。想完，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块头，这明显不合适啊，只好开口了“老三，娘早都不气了，你以后进了侯府可不能在这么傻了，要会看人眼色，知道吧！还有，厨房的饭也应该热了，我去给军爷送去，看看还有啥需要，你好好陪陪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东屋，去了厨房。
　　“三壮，你打小就老实，身子也不壮实，要是没李先生这一出的话，下半年等农闲的时候，我还打算上你白大叔家给你提亲呢，可现在，哎。”油灯映射下，何杜氏蜡黄的脸也变得晦暗不明了起来。
　　何景明听完后却没有觉得遗憾，而是一脸庆幸的回答道：“娘，我这不是还小吗！再说，人家白大叔可是村里唯一的塾师，白琳那丫头走路时眼睛恨不得往天上飞，您这是给我娶媳妇还是迎祖宗呢？”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我还就觉得那丫头好，走路有精神，非得含胸驼背才是正经人吗？丫头每次见人都大叔，大婶，那小嘴嘴甜的，我就想着啊，把她娶回家，好歹也能沾沾文气，到时咱家说不定也能出个秀才老爷什么的。”
　　“娘，您倒是看得起她。”何景明倒是难得的撇了撇嘴，半天才挤出了这么一句。
　　“你白大叔可是塾师，那些偶尔去学学的皮孩子们一个个透出来的机灵劲，我看着啊，就心中喜欢，那每天跟着他的白丫头还能错了，我就觉得她挺好的。”
　　何景明看着自家娘暗黄粗糙又布满细纹的面孔，倒是不忍再反驳些什么，那神往的表情看得他不由的有些愧疚，只得握住何杜氏的手，跪在母亲的面前，笑着说：“娘，儿子明天就要和军爷一起走了，前途未知，若是定下了，那不是害了人家小姑娘嘛！”
　　“瞎说什么，我儿子这么好，能嫁你可是那丫头的福气。”何杜氏虽说着夸耀的话，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的儿子，明天就要离开自己，离开家，不禁悲从中来。
　　何景明急忙站起，右手抓住袖子给何杜氏轻轻拭去了泪水，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您说的就跟我和人家已经定亲了似的，放心，等我平安归来，定为你带回来个儿媳妇。这十里八乡您瞧瞧从哪找我这么棒的小伙子，又识字，还懂点医术，打猎时那箭术，谁有我射的准，不是你儿子自夸，这是真的。”说完一脸认真的看着何杜氏，何杜氏知道儿子想逗自己开心，就顺势笑了，何景明看到娘亲笑了，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娘，其实......。”
　　咯吱，何景明正想和他娘在说些什么，一阵杂音打断了他，他只好对他娘说道：“娘，你身体不好，大晚上的，我出去看看，你好好歇息。”何杜氏听完他的话后，冲着他点了点头。何景明就离开了东屋。
　　“何叔，您放宽心，三壮挺机灵的，又跟着李先生学习了那么长时间，再说像您讲的那样，这侯府就是李先生家，这世上的道理是什么？不就是天地亲君师吗？李先生也是三壮的老师，那侯爷又是先生的亲弟弟，有这层关系在，三壮定会没事的。”刘相公搀着何老跨过了门槛，向着东屋走去。
　　“也是我这会儿心里烦闷，这李先生刚走，晚上又来这么一出，你说，就是那钢做的心，经过这些，不也得软了？哎，这庄里，也就你和李先生走的近些。”何老又顿了顿，看着刘相公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伤心吗？”何大壮站在大门旁等着关门，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看了看刘相公。
　　刘相公与何老眼神微微错开，随后说道：“我心伤悲，然，奈何？呵呵，何叔，今晚，有酒吗？咱爷俩，喝点？”
　　“好！”何老点了点头。两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终于跨过了门槛。
　　何大壮站在大门口等何老和刘相公走过后关上了大门，然后就立刻跑到何老身旁，搀着何老的另一边。此时，刚好赶上何景明从东屋出来。
　　“爹，你们回来了。”何景明立刻跑到父亲身旁，接着说道：“刘大哥，你怎么会和我爹在一块啊？”
　　“前半夜，庄里人听到庄里有动静，就自发组织起来要帮忙，费了半天劲才知道是你家这边出了事，就过来了，只是抹黑过来，又有多数人夜间看不清，只好找火把，浪费了许多时间才到你家门口，路上遇见了你爹，就随他一块过来了。”
　　“我说刘哥，这要真是等你们救命的话，说句实话，我们家早就死十回了。”何景明笑着说道。刘相公听完他的话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翼，随即尴尬的笑了笑。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还不快去北边院墙的桂花树下给我起出来一坛酒，我今晚要和你刘大哥好好的喝一杯。”何老笑骂了几句，就拉着刘相公向堂屋走去，又对身旁的何大壮吩咐道：“老大，你去灶房去给我们找点你娘今年过冬时炒的花生米，然后送到堂屋，就去歇着吧。”
　　“知道了，爹。”
　　“来来来，咱今晚好好的聊聊。”何老拍了拍刘相公的肩膀，就率先进入房内，掏出怀中的火折子，把油灯点着，然后坐在长椅上，向刘相公招了招手。刘相公看着兄弟两忙碌的身影笑了笑，然后看向何老，微微颌首，走了过去。
　　“大壮，辛苦了！”刘相公站起身来，顺手接过装着花生的坛子。何老看着局促不安地大壮笑着说：“好了，回去歇歇吧，明早还要下地干活呢。”这时何景明也找到了酒坛，抱着就进了堂屋。何老看到进来的何景明后又接着说：“老三，放下坛子后就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的，爹。”何景明放下酒坛后，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和大壮一块出了堂屋。
　　“三儿，哥一向嘴笨，不会说话，刚在娘面前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别往心里去。我......。”大壮说着说着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只得拍拍何景明的肩膀。黄土夯实的地面上难免有些因人来人往而带起的细土，豆大的泪珠击在上面扬起了微尘。何景明看着大哥黝黑的面庞上泛着血丝的眼睛，不由得也想哭了，可依旧挤出了一丝笑容。“哥，我有啥好怪你的。”沙哑的嗓音带出了一丝压抑。大哥他一向嘴笨，虽然打破了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气，可是，他确实是在安慰自己和娘亲，就算是起到了反作用力，可本意是好的，我有什么好怪的。何景明如是想到。
　　“大哥，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嫂和孩子们估计也吓着了，你还是回去陪陪他们吧，我去看看娘。”
　　“好，多陪陪娘，我就先回去了。”大壮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对着何景明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何景明吸了吸鼻子，顺着房前的石阶走向了何老与何杜氏的房间。于是静谧的夜晚，不知几人辗转反侧，彻夜不成眠，又有几人灯火长明，互相道尽心酸？可是对人们来说，无论明天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他们都必须要面对，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天下才承平不久当前的阵痛和之前的颠沛流离相比，已经好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