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忆》南山没有羊

6、亡谷，亡即是无

　　三月的天，是希望的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春的来到为这片饱受战火洗礼的土地带来了生机，在茫茫大山的怀抱中一人一马在艰难的前进，走向他们心中的家乡。
　　马沉重而缓慢的向前迈着步子，哼哧哼哧的打着响鼻，马上趴着的人似乎略无所觉一样，她的头趴在马颈上，马鬃挡住了她的脸，手也似乎脱了力一般，随着马的前进一晃一晃的。马儿似乎是渴了，渐渐放缓了步伐，当它低头在溪边饮水时，它身上的人掉了下来，一头栽进了小溪里，显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在马的预料之内的，它打了个响鼻后急忙用嘴捞出自己的主人，可是它的主人太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一遍一遍的舔着主人的脸，期待着她可以快点醒来。幸亏小溪的水不是很深，在马的努力下，这个人只有半个身子泡在水中。青山绿水，鸟鸣幽谷，这山，这水，冷清的让人心有些发慌。
　　李安璃感到自己似乎是在沐浴，柔柔的水顺从的划过自己的肌肤，似乎有些凉意浸入骨髓，她想叫自己的侍女白露加点热水，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咻的眼前的场景一变，似乎又到了自己和那家伙关在靖州水牢时的景象，自己和他泡在凉水中，她看到黑漆漆的水牢中那耀眼的一丝白光，那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她想用力的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使劲再使劲，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可是，就是抓不住他。明明她听见了，他对她说：“李安璃，坚持住，别睡，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傻丫头，你说，我要是去你家提亲了，你外公会怎么对我？”
　　“来，咱两靠一块就没这么凉了！”
　　“你骑我肩膀上，这样虽然颈椎不好受，但总好过你腹部着凉“
　　“你个傻娘们，让你别出来，躲在地窖里等我消息，这下好了吧，一锅端了。“
　　“… …”
　　就算地牢中那么黑，那么冷，他也一直在鼓励着她，怎么办，她好想他呀。好像，抓住他。可是，她再也抓不住他了，场景的转换使得李安璃早已明白，这些分明是幻觉，是梦境，多年的孤独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内心，他的忽然出现，让她在迷幻中清醒，可是在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最不需要的偏偏是清醒。人一生中最傻的一刻就是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可是偏偏在最清楚的时刻做了，这种状态，我们美名其曰，飞蛾扑火。
　　她又想起了那场该死的战争，那场战争，让自己永远失去了再次拥抱他的可能。如果自己当时跟着去了，如果不是那个人延误军机，如果… …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吧！只是人生而在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如果。其实他的覆灭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个人和他之间的关系早已如紧绷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掉，而自己和他却一直心存侥幸，以为那个人最起码会等到天下太平之时动手，毕竟兔死才狗烹，鸟尽才弓藏。可是那个人竟然早已急不可耐。
　　一个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寂寞与不甘。
　　一个人守着另一个人的信念活着是多么的痛苦。
　　一个人心中藏着众多可以引起硝烟的秘密。
　　一个人是怎样将仇恨刻进骨子里。
　　金晟，齐金晟，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你。
　　你，可知？
　　犹记得那天夜里，她躲在北城的民房中，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将城南染成了红色，她的心恨的发烫，恨不得冲进皇宫，用她的柔迹剑去砍了那人的狗头下来。若不是非雨私下派人报信，使她有了提防，否则，一切成空。
　　现在，当初埋下的的种子似乎早已生根，发芽，有的早已长成了藤蔓生长，攀爬在这个年轻帝国的继任者身边。不可测的人心，最易变的人心，呵呵，齐金晟，我似乎要死了，可是，你的未来也很堪忧呢！你的太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呀呀学语，只会问你要糖的毛孩子了，他正像刚长起来的狼崽子向自己的父辈亮出自己的利爪，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可是我却看不到那一天了，可正是由于我看不到了，这大幕才会拉开，好戏才会开锣。真讽刺，真可笑，你准备好了吗？
　　李安璃看着眼前的人，他笑得还是那么的温暖，似乎冬天都能让他笑的融化了，她说：真好，你还是当年走的那个样子，可我，“她拉起他的手，抚向自己的眼角，笑着说：”都有皱纹了，尤其是笑得时候。我平时都不笑的，那小子估计以为我是个很严肃的人呢。你再等我一会，我还没看看我的亡谷长什么样呢？“
　　不久，水边的人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她移动着自己的身子离开水里，一开始很不顺利，过了一会儿她的动作明显灵敏了许多，不知是之前的动的多了所以量变引起了质变，还是大限将至前的灵光返照，反正她竟然站了起来，走到马的旁边，手脚灵活的解下了马鞍，拍了拍马的脑袋说道；“棕妹子，你走吧，这么大的山林不是你呆的地方，离开这里吧，爱去哪去哪，前提是你别做了别人的口中食物。”马儿奋力扬起前蹄嘶鸣，然后不断用头磨蹭着李安璃，表明自己的不愿离去。
　　“这怎么行，你要离开的，我注定要死在这里，我死后野物会食我的肉，喝我的血，啄食我的内脏，到时这片野地会汲取我的血肉慢慢长出新的草木，对我一向忠心的你是绝不会看到这种场面的，你会和它们拼命，可是，我不想你死在这儿，这是无谓的。走吧！“她取下头上的木簪，用右手狠狠地刺向马匹的臀部。马受惊之下扬起前蹄狠狠地踢向李安璃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李安璃口中喷出了黑色的血。马匹吃痛之下，撒着欢儿跑了。
　　李安璃再次躺在了地上，眼珠不停的转动，眼中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了，慢慢的，天黑了。她的嘴不断地溢出黑色的血，有时还会出现一些血块。她的嘴不断地开合，她说，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看吧，我的亡谷，不错吧。比你那个黑乎乎的，一片焦炭破地方好多了。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