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少女追梦记》林新一

8、枯之茧（4）

　　寒假结束后，同学们开始上缴布置的作业，在生物作业里，李美妆不但把金蚕的生活习性记录在案，还把关于它们的民间传说都写了下去，顿时，班里面都沉浸在凄美浪漫的榕树须和枯之茧的传说之中，而李美妆的那几篇生物周记，也自然而然地成了班上的最高分。

　　初三下学期，各个班里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着，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一撂试卷，还有数不尽的练习题，丧心病狂的老师更是布置能学习到深夜十二点的作业。然而，这些对于李美妆来说，却依然没什么用，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课外书照翻，电视剧照看。虽说成绩依旧在中等左右，像颗被人吐过的万年口香糖般，紧紧地粘在成绩排名表里，但李美芽还是为女儿的作为操碎了心，一来觉得别人在紧张时，女儿这么放松不好，二来觉得女儿应该稍微努力一下，这样才取得更好的成绩。

　　李美妆生日那天，李美芽给她做完蛋糕，让她美美地吃完后，就催她赶紧去完成老师布置下的作业，李美妆擦着嘴角的奶油，然后手没擦地往后束起马尾，一副不以为然地点头应好，回到书桌坐不下三分钟，就又鬼精灵似地探出头来，对着洗碗的母亲说：“妈，我们看电影吧。”

　　“复习功课去。”母亲的声音义不容辞。

　　“就一次嘛，好久都没看了，就当作女儿生日，给点奖励嘛。”李美妆撒娇似地说。

　　李美芽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上周她们才刚看过电影，看着李美妆不断撒娇的模样，只好点头应允，李美妆欢呼一声，踏着小碎步叮叮咚咚地回到卧室，把刚才要写的作业忘到九宵云外，满脑只想着橱柜里的新衣服搭配了。

　　到了电影院时，李美妆就快步地来到售票处排队，选了两张最新的《变形金钢》大电影，李美妆每次都会选很粗暴直接的电影，不是《变形金钢》就是《敢死队》，都是男生们才会去选的故事片。视觉性的狂轰烂炸，音响性的震耳欲聋，都让李美芽心跳加速，3D眼镜更是让她一阵头晕目眩，恍若坐了云宵飞车般。有时她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养错了女儿，其实是个儿子才对。

　　在电影院里，各种豪华汽车都变成机器人在街道上博斗，匠心独运的镜头，血脉崩张的剧情，让旁边几个男生都经不住嚷嚷起来，李美妆在旁边一边叫着爆米花，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激动时后面的马尾更是扫来扫去。到了电影放完时，李美妆大呼一声太好看了，李美芽正想回答她的看法，突然，一阵恍若从地狱才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顿时让李美芽一下毛骨悚然。

　　“是啊，电影是挺好看的，问题是，你们怎么没邀请我呢？”

　　李美芽吓得赶紧回头望，一身骨瘦如柴，脸颊尖锐得恍若刀锋的陈明杰，正亮着一口黄牙，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美妆，快走。”

　　李美芽手里紧紧攥着李美妆，掌心更是沁着无数汗水，拽着李美妆迅步走出电影院，踏出回旋门来到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李美芽不断向前疾走，而陈明杰则在后面像只癞皮狗一样，紧跟不舍。

　　“哟，这就是我的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

　　“过来，来老爸怀里抱抱。”

　　“我可是你老爸哦。”

　　“别这么无情嘛。”

　　陈明杰不断地紧跟着，沙哑的嗓音不断从背后传来，恍如地狱传来的声响。李美芽紧紧攥着李美妆的手，步伐慌张地向前走着，攥着美芽手腕的手，开始哆嗦不已，眼神更是写满了恐惧。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李美芽偷偷从包里拿出钥匙，紧紧摁在李美妆手上，李美妆会意，往楼梯处快速奔跑着，到了楼层后，李美妆向眼前的母亲挥手，李美芽快速地跑过去，进到公寓里赶紧翻门上锁，刚要拧紧球形把手时，一只布满灰尘的烂皮鞋伸了过来，堵在了门缝中央。

　　“就这样对待你老公的吗？”

　　李美芽和李美妆赶紧用身体堵住防盗门，却被陈明杰的肩膀猛地一撞，门啪地一声，李美芽和李美妆顿时跌到在地。陈明杰像是走在自己家般，径直走向客厅，四周望了望，然后径自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喃喃说：“原来这就是你的家啊，找得我好辛苦的呢。”

　　“你倒底要干嘛？”李美芽的声音也跟着沙哑。

　　“别这么无情嘛，我可是你的老公哦。”声音肉麻中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滚，我没你这样的老公。”

　　陈明杰点燃香烟，然后抿在嘴唇，摊手道：“滚是可以，但女儿总可以见的吧，在学校里。”
　　李美芽一下慌张起来，把美妆紧紧拽到背后，在眼神中拼命逮住他的来意，看着他一副骨瘦如柴，明显毒瘾上身的模样，恍然大悟，低沉着声音说：“你要多少钱？”

　　“还是你识相，先来一万吧。”

　　李美芽赶紧从抽屉里拿来钱，这可是她将近四个月的工资，李美芽把那捆钱扔到陈明杰脚边，陈明杰低头数了数，亮起了一口黄牙。

　　“嗯数目对了，都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不见，来叙叙旧吧。”

　　李美芽愣了一下，随即被陈明杰拽着手腕，硬拉着她来到卧室里，硬锁上门。李美妆赶紧来到门外，不断地拍打着房门，越拍越恐惧得要命，哽咽不止。半个多小时后，房门打开了，陈明杰冷眼望着正哽咽的李美妆，随即视若无物地朝着门外走去。

　　李美妆看着陈明杰走后，赶紧冲到房间察看母亲的状况，此时李美芽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眼神愣愣地仰望天花板，直到旁边李美妆哭泣声传来，这才愣回神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抱着李美妆哽咽不止：“那家伙，拍了我的照片。”

　　在往后的日子里，陈明杰时不时地纠缠着她们，他刚开始是死乞百赖地赖在这里，到后来，就是大摇大摆地过来，抽烟，睡沙发，看电视，把烟蒂弄得一地都是，吸毒上瘾时，就到厨房里乱摔盘子，冲到各个房间大叫大嚷，即使房门锁得紧紧的，依然会被他一脚踹开，抑或是闯进李美芽的房间，把房门关得紧紧的，连踢带踹，隔天脸部或手腕总会有乌青模样。每当陈明杰到来时，李美芽都会嘱咐李美妆躲进房间里，用书桌和书柜抵住房门，或是让她独自离开，让李美芽亲自来应对她。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后，初三的复习进行了第三模拟考，学校为了更好地提升学率，好来年能申请重点高中，于是在加紧考试量的同时，还准备开一场小型家长会，让班主任亲自督导，对学生们在家里的复习情况进行初步摸底。在开家长会时，李美妆在班里收到了一个紧急短信，说母亲因为临时加班，无法现在过来。正当李美妆想要跟老师汇报这件事时，门啪地一声开了，那恶魔般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都开家长会了，怎么不跟爸爸说一声呢？”

　　李美妆胆战心惊地看着陈明杰，眼睁睁地看着他来自己面前，哈着酒气，李美妆太阳穴上冷汗直滴，全身颤栗不止，暗自想到，她在学校生活要彻底完了。

　　然而，出乎她意外的是，陈明杰似乎并不想毁掉她的校园生活，他来到李美妆身边，虽然浑身酒气，走得摇摇晃晃，但却并不在老师面前耍起酒疯，面对老师询问李美妆在家里的学习状况时，也被他随便找些话语糊弄过去，还伸手摩挲着浑身哆嗦的李美妆的头发，假装一副为人慈父的模样，说他会在家里督促李美妆的学习的。

　　班主任察觉到李美妆那恐惧的表情，虽说低着头，流海深深地盖住眼睛，但还是能察觉她的肩膀和膝盖都在发抖。班主任询问陈明杰的职业，陈明杰说自己是一家超市的售后经理，还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班主任没发现什么线索，虽然觉得有点可疑，但还是结束了这场家长会。

　　陈明杰向老师告辞后，带着李美妆一起，走出教室门口，来到走廊处，李美妆跟恶魔走在一起般，浑身颤抖。果然走没几步后，陈明杰一把把她摁在墙上，扯着她的衣领，声音沙哑地说：“说吧，把我的手机藏哪里了。”

　　“我没有。”李美妆浑身颤抖地说。

　　“没有是吧。”陈明杰爽快地松开了手，像是误会某个人的模样，就在李美妆以为没事而松出一口气，一个巴掌狠狠地甩过来，砸在李美妆的左脸上，直砸她跌倒在地。

　　“李美妆！”

　　李美妆愣在原地，望着十几米处，一脸担忧的班主任，缓缓地站起来，嘴唇还流着血。陈明杰赶紧为她擦血，然后拿着自己的掌心对着班主任，打着哈哈地说：“老师你看，刚才美妆脸上有只蚊子，就直接拍了。”

　　班主任径直地走过来，陈明杰用手拂过李美妆的鬓角，凑到她的耳边沙哑地说：“不听话的话，今晚会有更多蚊子的哦。”

　　陈明杰离开后，班主任赶紧来到李美妆那里，察看她的伤势，李美妆依旧颤抖不止，垂落的发丝抿紧在受伤的嘴唇里，眼睛哗哗地往下掉，班主任赶紧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李美妆却迟迟不应。半晌，她喃喃地说：“我爸他，吸过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