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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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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过完了元宵,公务复又繁忙起来,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马新贻的面。
这日张汶祥却莫名其妙地被升了官。马新贻单独招他到书房里说:“三弟,这些天许多事情忙乱,我这里正缺心腹之人使用。你来了也有半年,我知道你办事十分清楚,以后我有些机密的事情,就让你替我办。”
张汶祥听了这话,并无半分欣喜之情,他道:“大哥,这官场上的事情,我不......”
马新贻却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这十来日也不曾抽得身见你,倒怪想你的。如此安排,我们也好多些机会在这里相见。”
此话一出,张汶祥再难说什么推辞之辞了。
马新贻见他沉默,又说道:“三弟,你不用担心,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叫你怎么做,你照办就行了。”
“好。”张汶祥仿佛下定了决心,既然答应了陪他在这囚笼里,就当陪他到底。
马新贻派给张汶祥的事情,其实大抵不过是些传话送信之类,但张汶祥因此受到的煎熬,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他渐渐知道这间书房白天真正的样子,果然马新贻每天做的事情不只是谈谈国事批批公文而已。
这书房里纵点上再多缠绵的烛火,也掩不住那阴森之气了。
这晚夜已经很深了,余杭来的陈大人却还赖着不走。张汶祥忍着厌烦,听他在马新贻面前滔滔不绝:
“赵御史深受马大人恩惠,本该尽力报效才是,如今却作此疯言疯语,于我等声誉实在不利。更何况马大人浙江任上的事,要是闹到......”
马新贻本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突然哗得一声把面前的花架踢得粉碎。
“行了,下去吧。”
陈大人连忙告了退。
张汶祥见马新贻气得脸色都变了,心下十分难过,低了头不愿去看他。
只因张汶祥这日傍晚刚刚得悉一事,上月辞官的丁大人,原来是马新贻暗地指使人弹劾逼走的。
他整个晚上都觉得煎心。他的大哥,他的马新贻,现在原来是这样的人。
此时马新贻却突然开口问他:“三弟,我若要你为我杀一个人,你肯不肯?”
“你......你当我是什么人?”张汶祥抬起头来,眼里的寒光像尖刀一样。
然而灯下那眼里分明又是带了泪光。马新贻自悔失言,即刻弃了这念头,只想圆转回来:
“三弟,我自然......当你是我心腹之人。”
张汶祥苦笑起来,可他不要做他的心腹,他只想做他的心。哪怕不能相见,只要马新贻偶尔怀念田园山水的时候能念他片刻,其实他便满足了。如今他们日日相对,却成了这副样子。
“大哥,这些事情我做不了。你让我离了这里吧。”
马新贻猛然听张汶祥说要走,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是真的着了急:
“三弟,如何连你也这样怨我。我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我,你难道想要我死?你道我愿意这样?初时我也不惯,一日都熬不下去,可我要留着这条命才能见你。我何尝不想......”
留着这条命,为了见我?如今见了,可开心吗?
然而张汶祥知道,当日秦淮河上的话,马新贻句句是真心的。
“我何尝不想与你这样坐着船,每日游山玩水......”
那天晚上说的话,后来都变成了咒语。
如今见他,为了什么?可若不见时,却到底是心瘾难除。
张汶祥这天仍在书房里宿了一夜。
然而灯下纠缠之时,他却想到与马新贻重逢之时听到的词句。
他们罪大恶极,然而实在深可怜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