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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十)

      春意渐残,总督府里的日子,现在是更加地难熬了。张汶祥本来就少与同僚来往,这阵子更是常常宁愿和黄纵米兰一处呆着。

      这日张汶祥又在黄纵房里闲坐。米兰坐在桌边一边剥着莲子,一边絮絮向他说些家常:

      “三弟,大哥如今官大势大,怎么这婚事还总定不下来。难道全南京城的姑娘,就没有一个合他意的?”

      张汶祥无言以对。

      进了总督府已半年有余,米兰连马新贻的面也没单独见过。然而马新贻尚未婚娶一事,她总在心上翻来覆去地嚼着。这隐秘的心事,一旦生了根,不用阳光雨水,仍可日复一日在角落里滋长。因此这番话,她挂在嘴边一遍又一遍,仿佛开得这口,就可纵容这根苗开出花来。

      黄纵听她絮絮叨叨,心里好不厌烦,便粗声骂道:“你这婆娘怎么这样嘴碎,大哥的心怎会放在这些破事上?你不懂,就快点闭嘴!”

      这马新贻的婚事,操心的可不止是米兰一人。

      天气刚热起来,又有人专登上了门,这次说合的是唐尚书家的大小姐。这位唐小姐也正和媒人口里的每一位姑娘一样,温柔贤淑,面目模糊。

      可要是能与唐尚书结了姻亲,很多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然而马新贻还下不了决心。他知道和张汶祥已是有了嫌隙,这事现在,万不能让张汶祥知道。

      三弟最后,还是会顺从自己的吧?他两人的交情,毕竟不同一般。何况他娶了妻室,也并不妨碍两人暗中来往。

      但此时还有另一件事情让马新贻没有把握。他不确定自己应付得了女人。唐尚书家的小姐,当然是不能得罪的。

      他需要试一次,才有把握。他要找一个女人,不要那些风流灵巧的,要一个平庸家常,面目模糊堪做妻子的女人。

      米兰却恰好在这时推门进来。她今天挨了黄纵的骂,鬼使神差地便走到这平日不敢来的地方。

      怎么她就连说都说不得?她难道不能和大哥叙叙家常?山寨里的雪天,大哥不也在她炕上坐着?今天她偏要......

      她进得门去,却瞥见马新贻桌上那幅没画完的画,分明是山寨里的溪涧模样。

      米兰眼里含起了滚烫的泪,此时她是终于上了台的王宝钏,这满腹幽情却与谁人诉。

      而马新贻看到的,是一个涂脂抹粉的平庸女人,一个面目模糊堪做妻子的女人。

      他十分冷静地站起来,笑着握住了那只伸向他的手。

      第二天,唐小姐的庚帖便送到总督府上来了。马新贻翻了翻那帖子,这事须不能让三弟知道。

      然而不出几天,米兰便已听说了唐小姐的事情。

      每座大宅子里的下人们都是一个谜,越是机密的事情,他们越是知道得快。

      米兰不是不痛苦。可她不怨马新贻,她只怨自己命不好。当日溪涧一会,第二天马新贻便走了。今次书房一会,现在马新贻又要成亲了。马新贻天神一样的人物,她是给他提鞋也不配。然而唱过了这一出武家坡,她已心满意足,什么都值得了。

      可米兰心里的那颗种子哪有这样容易就死,因此她又把这事挂在嘴边告诉了张汶祥。她能笑着说出这桩喜事,那心境真是高到了六月飞雪。

      张汶祥一个字也没有答。

      当然该有这么一天,大哥当然该娶名门女子,该荣华富贵,该子孙满堂。可马新贻竟把这事情瞒着他。他当他是什么人?

      “三弟,我自然......当你是我心腹之人。”

      张汶祥冷笑起来。

      只听米兰又说道:

      “大哥这新娘子进了家门,我们自然也该搬出去自立门户,不然可不成了那不懂道理的人......”

      张汶祥想,他是该走了。

      这夜书房里只有马新贻和张汶祥两人。马新贻向张汶祥说着一桩公事,那张汶祥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马新贻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三弟,你怎么了?”

      “大哥,我听说,你要娶唐尚书家的小姐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是怕我向你道喜?”

      马新贻这一惊非同小可:如何教他知道了?

      “三弟,我还只是......”

      “二嫂告诉我说,你成了亲,我们也不好老住在你家里。”

      二嫂告诉他说?马新贻心里又是一惊,几乎已经自乱了阵脚,他赶紧抓住这话头要来救命:

      “三弟,你不用顾虑这个,我给你在城里置一所宅子就是。这公事私事,你还是常要在我这里的,我们......”

      “大哥,这些事情我做不了,你让我离了这里吧。”

      张汶祥又说出这句话来,显然是真起了去意。马新贻这一惊,心上仿佛被刀狠狠剜了一下,急道:

      “三弟你胡说什么气话?我们千辛万苦才能这样在一处,你离了我,你到哪里去?”

      张汶祥却笑着对他说:“大哥,这世上有人种稻打鱼,有人坐船游山玩水,我离了你,自然也有其他的去处。”

      马新贻听这话里分明带了挖苦之意,此时他却顾不得生气,心里只是作痛:

      “你再胡说!我不让你走,你哪也去不了!”

      马新贻伸手去抓张汶祥的手腕,谁料张汶祥这次连挣扎也不肯挣扎,任由马新贻把他推倒在床上。

      马新贻见张汶祥竟不反抗,只是望着他笑,心里已然全盘崩溃了。张汶祥嘴角那满不在意的笑,原来才是世上最快的刀子。马新贻突然伸手扯下张汶祥的腰带,捉住他两手捆了起来。

      这双手他曾握过,他不松绑,谁也不要想走。

      “三弟,难道我待你不好?难道你和我一起没开心过?”他眼睛里起了一层迷雾,那最坚毅的嘴唇,如今也颤抖了。

      “你说,你想要我怎样?你说出来我都依你。唐家的亲事我明天就去退了。”

      张汶祥这时才终于开了口:“马新贻,你好糊涂,我不是为了这事。”

      “那你是为了什么?”

      张汶祥再不肯答他一句。

      僵持之下,马新贻突然扯开张汶祥的衣服,用嘴含住了那件东西。他不肯承认,他们两人在一起,早就是痛苦多过了快乐。他要证明给他看。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马新贻马大人,此刻却跪在他两腿之间做着这样的事。这其中的战栗和刺激,张汶祥几乎承受不住,那一下一下,仿佛刮在他骨头上。但他虽然拧起了眉头,却无论如何不肯闭上眼睛。

      马新贻还想像以前那样,要他开口讨饶,要他永远离不了他。然而他发现,原来再不能了。

      马新贻瞬间心全灰了,站起来解开了张汶祥手上的绳索。或者也该像张汶祥当年对他那样,吹熄了蜡烛放张汶祥走吧。

      马新贻颓然道:“三弟,你真的要走?我没骗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想不到张汶祥突然从床上起来,一把将马新贻推倒在床上,骑在他身上将他两手反绑到背后。

      “马新贻,你可想好了,真的我要什么你都依我?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我?”

      马新贻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他疑心张汶祥真会抽出刀来要了他的命。但死在他手上,也算偿了宿债。

      谁知张汶祥却趴在他背上,从他耳根,吻到颈脖,再到肩背。那干裂的嘴唇,火热地一路蠕到腰际。马新贻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张汶祥立刻一手抓着他的后脑,把马新贻死死压进枕头里,叫他一动也动不得。

      窒息之中,马新贻只有一个念头:想不到他是真的恨我。

      然而他竟觉得快乐,张汶祥既这样恨他,便仍是永远走不脱,便仍是永远离不了他。

      刺入的一刻,那疼痛真如剖腹剜心一般。然而他只想要张汶祥捅得再深些,翻江倒海,把他五脏六腑全部绞碎。原来他还会兴奋,原来他还有感觉。

      为什么不扇他一巴掌,为什么不掐住他脖子,为什么不让他伤口喷出滚烫的液体,为什么不把他推倒在黄土上,让他翻滚挣扎,直到断气。他还嫌不够。他还要更多。

      马新贻平素即便在床第之间也仍有几分自持,张汶祥看着他今天被自己弄得挣扎喊叫,完全失了神智,也渐渐控制不住,从最高处笔直落了下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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