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之一世飘摇》囹小末

20、背水一战（二）

　　陈年率五百轻骑出了军营，顺着李弘翼给的路线前行。
　　“将军，这条路线，怎么如此奇怪？”陈年手下的副将奇怪道。
　　陈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条路线确实不像是通向柳州的寻常路线。
　　“通知手下人加强警戒，你带着三五人马先前去探探路。”
　　“暗夜得令！”
　　陈年轻抚胡须，回想起李弘翼今日的举动，微微眯起眼。他命令剩下的人原地休整待命。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暗夜带着一小队人马原路返回。
　　“将军，在前面发现了一条进入柳州的隐蔽水道。”暗夜抱拳道。
　　“嗯。”陈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水道附近可有敌军把守？”
　　“只有三五散兵巡游，这水道看起来像是城里居民自掘引水的暗渠。藏得隐蔽。”
　　“好。”陈年微微一笑，这看起来易守难攻，固若金汤的柳州城，也并非攻不可破。只是这李弘翼，是如何得知此路的？
　　“将军，我们不如借此机会，攻他个出其不意？”另一副将道。
　　“时机尚未成熟，”陈年摇头道，“收兵回营！”
　　“得令！”

　　“禀告将军，陈将军来了。”小兵的声音打断了李弘翼的思绪。
　　“进来吧。”李弘翼面对地势图负手而立，淡漠道。
　　“微臣拜见将军。”陈年单膝跪地，作揖道。
　　“不必多礼，将军此行可有什么发现？”李弘翼微微一笑，转过身来。
　　“微臣此行，发现了一条进入柳州的秘密水道...”陈年一五一十地将境况和盘托出，他鹰隼般的眸子刺探着李弘翼的表情，却一无所获。
　　“嗯。”李弘翼满意地点点头，“那陈将军的意思是？”
　　“微臣以为，我军可以派出小部分兵力正面攻城，营造假象，然后派出精锐部队从水道进城，里应外合。”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弘翼迎着陈年探究的目光道，“将军可是在疑惑这条路线我从何得知？”
　　“微臣不敢。”陈年低头抱拳行礼。
　　“陈将军哪里话，”李弘翼宽慰一笑，上前扶起陈年，“想必将军也知晓我幼时便在十字军中效力，曾一度驻扎在柳州城中，所以自然是熟悉一些的。”
　　“原来如此。”陈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请将军恕罪！”
　　“自古沙场，兵不厌诈，陈将军小心谨慎，何罪可恕？”李弘翼含笑地眼扫过陈年不动声色的面庞。“得此骁将，是我南唐之福。”
　　他踱步上前，指着沙盘中的丘陵地带道，“只是这柳州城易守难攻，隐蔽水道又过于狭窄，不便大部队行进。不如...”
　　他示意陈年靠近，凑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微臣领命！”陈年抱拳，单膝跪地。

　　这李弘翼虽年纪轻轻，但用兵之奇，手法之老辣，行事之果断，是陈年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暗自佩服的。
　　“暗夜，你连夜将此信秘密传回宫中。切记要亲自交到皇上手里。”陈年吩咐道，拿起封好的折子递与侍卫。
　　“暗夜领命。”暗夜接过折子，并不着急离去。
　　“怎么？”陈年抬眼奇怪道。
　　“将军，皇上命我追随将军身边保护将军，暗夜此去快则两三日，这段时间...”
　　“我心中有数。”陈年打断道，他墨色的眸子暗了暗。“快去，别误了时辰。”
　　“是！”暗夜抱拳告辞。
　　陈年摸不准李弘翼的心思，当务之急，是要将自己探到的情报禀明圣上再做下一步打算。

　　亚父帐内。
　　“国参，这是将军命人准备的高汤，您趁热喝下暖暖身子吧。”
　　“咳咳，有劳将军挂念了。”亚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兵，接过小碗，细细吹散热气。
　　“听说今天陈将军领兵出去探路了？”
　　“回国参，小的不知，只看见一大早陈将军从大将军帐里出来，就率领一队轻骑出了营地，晌午后才回来。”小兵一五一十道。
　　“嗯。知道了。”亚父若有所思。“你服侍大将军也有些日子了，”他用小勺搅拌着汤料，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其中竟夹杂着思思药气。他疲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哎哟...”亚父不小心将汤碗打翻在地，顺势带落了案子上的一沓文书。
　　“国参小心！”小兵忙上前搀扶，替亚父整理。
　　“哎，真是人老了就不中用啦。”亚父摇摇头道，挥了挥手，“你替我整理好就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了。”
　　“是。”小兵见李弘道进了内室，这才收拾起手头的东西来。在散落的文书中，一张羊皮卷上的密道图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探头向亚父的内室望了望，见亚父睡下了，这才偷偷蹲下身将那张羊皮卷迅速收入怀中。他微微一笑，端着空碗出了帐去。

　　李弘翼这时正负手立在军马场上看士兵操练。三尺刀剑耀雪光，腰间明月角弓张。
　　“微臣参加大将军。”
　　“嗯。”
　　李弘翼回过身来，拍了拍陈年的肩膀，二人一起向帐中走去。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送汤回来的小兵眼中，他眉头微皱，赶忙轻巧地跟上前。

　　“明日，就先这么办吧，我带着小部分兵力正面攻城，你率精锐大部队从水道前进，今夜子时出发，攻他个出其不意...”
　　“微臣领命！”
　　“......”
　　陈年掀开帐帘出来，正巧撞上了端着茶水准备进去的小兵，他不悦地瞪了小兵一眼，扬长而去。小兵戏谑一笑，端着茶水进了帐去。

　　夜幕降临，一只白鸽借着夜色的庇护悄无声息地从南唐军营中向北方飞去。

　　黎明时分，南唐的军队拔营出发，先行部队此时已经过了燕河，埋伏在暗道边，等待出击。
　　“将军。”一小兵替李弘翼牵来战马。
　　“嗯。”李弘翼微微皱眉，扫了一眼眼前的小兵，并不是平时伺候自己的那一个，“那个小将呢？”
　　“邓里旧伤复发，卧床不起，所以托我来伺候将军。”
　　“哦？”李弘翼点点头，“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是。”
　　却不想二人来到邓里帐前，唤了数声也不见有人回答。李弘翼的眸子里是森森的寒意。破门而入，只见帐中哪有什么邓里的影子，小兵冲上前掀开邓里的床铺，只见一套汉家军服胡乱丢在床上。
　　“将军你看！”小兵将床上的一小节胡笛呈与李弘翼面前。
　　“嗯。”李弘翼拿过这半截胡笛子，目中的寒意更深。

　　破晓刚过，南唐小部分主力部队已开始进攻柳州城，信号发出，陈年也率领大军从水路逼进。一路上比想象中的要畅通地多，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命令士兵加速前进。眼看着就到了柳州城下。
　　和上次侦查的一样，河道边只有一小队雀氏士兵在巡逻，陈年立即发出信号，命令全军出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攻占了水道。正准备乘胜攻城，却不想远远的听见一声箭鸣，无数的雀氏士兵如雨后春笋般从周围的草地中冒了出来，城墙上刹那间也立满了手执火箭的弓箭手，陈年一惊，连忙命令部队后撤，不想水路难走，后边的河面上突然拉起了一张大网，将陈年的部队全数围困在河道上。目前的架势，自己如果硬拼确实能杀出一条血路，但是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可都保不住了。

　　“陈将军，还不快束手就擒？”一鬼魅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谁？！”陈年警觉地回头。“是你！”
　　来人微微一笑，一身胡装，骑在高头大马上。战马枣色的鬃毛闪闪发亮。
　　“是我，陈将军没想到吧。”
　　“你服侍大将军这么久，没想到竟然是个奸细。”陈年愤愤道，鹰隼般的眸子狠狠盯着来人，似要将其生吞活剥了去。
　　“你若乖乖缴械投降，我可以放你这些弟兄们一条生路，你陈将军一命换这么多弟兄，这买卖多划算。”
　　“......”陈年额间青经暴起，他一咬牙，卸下佩刀，自愿叫来人绑了去。
　　“这才是你们所谓的君子嘛。”那人满意地点点头，赞许的目光流连在陈年狼狈的身上。
　　他目光一冷，旋即一挥手，城墙上的火箭便如雨点般落下，瞬间点燃了草船和岸边浸了火油的干草，烈火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南唐士兵毫无招架之力，纷纷弃船入水躲避。
　　“你！”陈年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懊丧地看着眼前血流成河。
　　“哈哈哈。自古沙场兵不厌诈的道理，想必陈将军不是不明白的吧，”
　　“想我堂堂雀氏王子，竟要日夜伺候你那不长心的小主子，真是难为我了。”耶律丹戏谑一笑，一捋肩上的裘毛。“今天你可要好好的回报我才好。”
　　“耶律丹...”
　　“不如，”耶律丹玩味一笑，“就让这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们给你陪葬吧。”
　　“哈哈哈哈哈哈...”
　　“......”
　　“一会，就让你这个老家伙，亲眼看着你的主子死在我的刀下。”耶律丹冷笑道，“陈将军现在，倒颇有几分丧家之犬的意味了。”
　　“......”

　　这边暗夜快马加鞭向金陵城赶，却不想在离京城三十里处遭人伏击。
　　数十个黑衣人突然从林中飞出，刀光剑影，招招致命。暗夜拼命抵挡，刹那间，浓重的血腥味弥满了竹林。
　　待到将刺客斩杀干净，暗夜也身负重伤，失血过多，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密折送到了京城，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