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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神秘的渔父(二) ...

  •   出了金陵城,马车顺着河岸行走,河堤两侧霜林尽染,美不胜收。
      李从嘉对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心头总萦绕着一抹挥不去的哀愁。在这明媚的秋色里,更显得黯淡。
      “公子可是有心事?”黄保仪温柔道,红袖轻抚,向金炉中添了几味香料。目光流连在李从嘉俊逸的眉眼间舍不得离开。
      “没事。”李从嘉收回目光,望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喃喃道。
      “无事?”黄保仪微微一笑,用小勺轻挑起一缕香灰,撒在一边。“公子看这香角,在这香炉中慢慢加温,慢慢融化,直到燃成灰烬再慢慢冷却,”她一顿,淡然的声音幽幽地钻进李从嘉的耳朵里,“虽然冷却成一捧灰烬,但是这香气已散了去,萦绕在身边,沾染在衣衫间,却也叫人忘不了这样的味道。”
      “嗯。”李从嘉沉沉应了一声,等待着她说下去。
      “公子可晓得,保仪待公子的心,就如这香角,哪怕最后燃成一捧冷灰,保仪也心甘情愿,只盼望着...”黄保仪的声音渐渐温柔起来,“只盼着公子有一日能念及保仪的好,就像这香气,能让公子不忘却。”
      “......”李从嘉倚靠着并不回应,阖目,像是已经睡去。
      黄保仪微微一笑,有些微微的哀伤,替李从嘉盖上罩衣,沉静地望着窗外的秋景,微微叹息。
      李从嘉并未真的睡着,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黄保仪的表白。二人就此沉默,一路无言。

      “公子,前面就是枫林小筑,下车歇息一下罢。”小六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嘘...”黄保仪从车窗里探出半张小脸,轻轻道,“公子还在休息。”
      “哦。”小六子单单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重前方领路的车夫招呼了一声,准备在枫林小筑停下休整。
      “......”黄保仪一愣,拉上纱帘,回头望着身边沉睡的男人,望着他睡梦里依然微皱的剑眉,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抚开他眉心的褶皱。
      “嗯...”李从嘉微微动了下身子,黄保仪连忙收回手来,望向窗外。
      李从嘉幽幽地睁开眼睛,见窗外的风景已渐入密林,回首望向黄保仪,“快到枫林小筑了吧。”
      “嗯,前面就是了。”黄保仪甜甜一笑。李从嘉淡漠地点点头,坐起身子,轻轻按了按额头。
      “公子可是不舒服?”黄保仪见状关切道。伸出玉指想要探一探李从嘉的前额。
      “并无大碍。”李从嘉轻轻躲开,望向窗外。
      “......”黄保仪一怔,尴尬地收回手,“公子无事便好。”

      一队人马在一间雅致的小阁楼前停了下来。
      小阁隐在竹林间,一柄漆牌挂在阁头,“枫林小筑”龙飞凤舞的四个字若隐若现。一溪清泉顺着山间汩汩流淌,远远传来寺里的钟声和幽幽鸟鸣。
      周娥皇下了车,呼吸着山间微微清冷却新鲜异常的空气,娇俏的面庞上荡起了一抹浅笑。这样别致的设计,叫她好生喜欢。
      “小姐当心着凉,”春香体贴地替周娥皇披上罩衣。
      “嗯。”周娥皇低低应道,纤纤玉手轻抚身旁的一柄秀竹。
      李从嘉远远望着周娥皇清艳的身姿,眼中是无尽的温柔。
      “小六子,你带周姑娘去她的房间吧,顺便送保仪和春香也一道回去。”李从嘉悉心安排,早知道她喜欢这般风雅,自己便早早命人收拾了,备着她来。这枫林小筑本是自己的一处私宅,隐匿在这山林间。
      “公子你...”黄保仪望着李从嘉,不解道,
      “你先随小六子去吧,委屈你和春香姑娘同住了,”李从嘉微微一笑,“这里我也许久没有来过了,我径自出去走走。你们先休息吧。”言罢,便独自牵了一匹白马向林子间的小道走去。
      黄保仪望着李从嘉俊逸的背影,微微有些难过。

      “周姑娘,公子叫我送您回房间。”小六子冲周娥皇道,周娥皇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回首望了望李从嘉远去的身影,有些怅然。
      “好。”
      “......”

      李从嘉握着缰绳,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渐晚。他在河岸边停了下来。放开缰绳叫白马饮水。
      远处泊着一叶小舟,一戴着斗笠的渔父正划着小舟向岸边靠来。
      李从嘉微微一笑,没想到在这清冷的林子间还能遇见这打渔的老人家。
      “老人家,可否搭您的小舟一游?”李从嘉冲渔父道。
      那老人家微微一笑,冲李从嘉道,“上来吧。”一手撑篙,将小舟稳稳靠在岸边。
      “多谢师傅了。”李从嘉跨步上舟,寻了个空地坐下。
      “嗯...”渔父眼带笑意地瞥了李从嘉一眼,“公子是出来散心的罢。”
      “嗯。”李从嘉沉沉应道,望着身边缓缓流动的风景出神。
      “今天公子上了老朽的舟,便是和老朽有缘,”渔父将篙一收,任由小舟顺流飘荡。“不如陪老朽共饮一杯,公子觉得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小生谢过师傅了。”李从嘉起身道谢。
      渔父取来清酒,慢慢斟了一碗,递给李从嘉。李从嘉笑着接过,与渔父和月对饮。
      酒过三巡,李从嘉有些微醺,酒意上脑,竟有些微微燥热。
      “公子可是醉了?”渔父神秘一笑,拿过清酒,替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确实有些不胜酒力。”李从嘉抱歉地笑笑,“师傅的酒,味道真是特别,这其中竟有些淡淡的桃花香。”
      “公子好雅致,”渔父赞许一笑,“这是我潜心珍藏多年的桃花酿。”渔父捋着雪白的胡须,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味。
      “不知先生来自何方?”李从嘉突然对渔父的身份好奇起来。
      “老朽只是这广袤天地间一小小渔父,微不足道。”老人微微一笑,为李从嘉重新斟满了酒盅。
      “公子天生异相,定不是寻常之辈,”老人微微一顿,“只是这眉间的淡淡哀愁,可是为那情字困扰?”
      “先生好眼力,”李从嘉一怔,对上渔父高深莫测的眸子,只觉得神秘异常。
      “公子不要见怪,”渔父端起酒盅与李从嘉对饮,“老朽无趣时爱琢磨些星宿面相,密宗卜卦之说罢了。”
      “哦?”李从嘉闻此言来了兴致,“那便劳烦先生替小生卜上一卦可好?”
      渔父捋着胡子,笑着摇了摇头,对李从嘉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公子若是上心,不妨听老朽一言。”
      “先生请讲。”
      “这世间的千象万象,都是这命定的劫数。靠人力不可化解。倘若硬要逆天而为,妄想逆天改命,便会迎来无妄之灾,身陷囹圄,受尽这世间的万种悲情离苦。”渔父浑浊的眸子间满是深意。“公子唯有放下心中的执念,才能化解这劫数,否则,将陷己身于万劫不复之地。”
      “公子可曾想要过这山水间逍遥自在的日子?”渔父微微一笑,
      “先生怎晓得我的心意?”李从嘉微微一怔,心中的执念,既已拿起,又如何放得下?
      “老朽自是明了。”言罢便独自临江远眺,手执酒盅,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李从嘉笑道,不再追问。和着清凉的夜风,燥热的酒意也褪去了大半。

      枫林小筑。
      周娥皇合衣坐在窗前,没有一点睡意。
      幽幽的月光倾泻在庭院中,竹柏的影子纵横交错,好似那水中缠绵的藻荇。
      一个下午过去了,也不见他回来。
      周娥皇有些担心,她将小巧下巴搁在双臂上,望着小筑的门口发呆。浓密的睫毛在小脸上投下两圈阴影。远远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周娥皇一惊,赶忙起身,吹灭了灯火。从小窗内向外张望,一看见李从嘉俊逸的身影,她赶忙退隐在窗后。心中似小鹿乱撞。

      李从嘉静立在小筑前,望向周娥皇房中忽然暗下去的灯火,会心一笑。
      他温柔得摸摸鼻子,你是在担心我吗?心情大好。
      带着微醺的醉意,李从嘉抽出随身携带的龙箫,一曲轻快的小调倾泻而出,悠悠地传进躲在窗后的周娥皇的耳中,叫她微微有些心慌。
      美眸流转,朱唇轻启,微微叹息。

      闻见这饱含绵绵深情的箫声,侧厢房内同样辗转反侧的黄保仪微微一怔。独自翻了身去,面对着墙壁,静默无言。
      她不知道钟如画为何突然间情愿让她伴在李从嘉的身侧,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能陪伴在他左右,能每日看得见他温柔的笑,能偶尔让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她也想成为他终生的妻子,成为他今生挚爱的,唯一的女人。但她也同时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同样猜得出钟如画的目的,她情愿被人利用,哪怕最终遭人唾骂怨恨,她也情愿做这个恶人,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只要他还需要她,还愿意看她一眼,她都要拼尽全力去争取,不管用尽怎样的方法,使尽怎样的手段。爱了便是爱了,哪怕注定飞蛾扑火,万劫不复,她黄保仪也要以身试法,也要扑向这注定惨烈的结局,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莫言情深,莫叹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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