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之一世飘摇》囹小末

17、神秘的渔父（一）

　　重阳节前夕。听雨轩内。
　　“从嘉公子来啦，小姐正在梳妆，请公子稍等片刻。”春香见李从嘉进门，忙迎了上去。
　　“嗯。”李从嘉微笑着点点头，一袭青衫更显风流倜傥，俊逸潇洒。
　　春香对小六子微微一笑，便转身上楼通报。

　　阁楼上。
　　“小姐？”春香调皮地探进脑袋，轻轻唤了一身，只见周娥皇正细细擦着胭脂，回眸一笑。
　　“怎么啦？”
　　“小姐，从嘉公子来了，在厅中候着小姐呢。”春香甜甜道，双目眯成了两道弯月牙。
　　“他怎么来了。”周娥皇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有些出神，心下细细密密的酥麻感又隐隐传来，那一日自己撞见的香/艳画面浮上心头，叫她有些难受起来。
　　“从嘉公子怕是挂念小姐，特地来探望？”春香调皮道，并没有留心到周娥皇的异常，她拿过桌上的金钗，对着铜镜替周娥皇细细插好。“想来这从嘉公子也有段时间没有过来这儿了，小姐心里难道不念想着？”
　　“你这丫头，净会说些胡话！”周娥皇嗔怪道，她轻轻叹息，心里有些难过，却又有些期待见到他。她低垂下眼帘，摆弄着桌上的小物什，静默下来。
　　“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春香替周娥皇取来轻衫，几朵落梅款款绣在衣角，披在肩上更显得她风雅动人。
　　“没什么。”周娥皇理了理鬓角，冲春香道，“你先下去，将那日择的新茶冲泡了替公子送去，我等等就下来。”
　　“好的，小姐。”春香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去。

　　“哎...”周娥皇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望着镜中光彩照人，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自己，第一次心中有了些许疑虑，第一次，她对自己没有了信心。执起眉笔，又细细描摹了好一阵子，对着铜镜照了又照，才挪动莲步，下楼而去。

　　楼下，李从嘉正与春香和小六子说笑，俊逸的面庞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叫人在这微凉的秋风中心生温暖。周娥皇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从楼梯口安静地凝望着这个谈笑风生的温柔男人，心里却一点底气也没有，竟打起来退堂鼓。不想她刚要起身回去，却碰到了一旁案上的摆设，一只精美的青瓷瓶应声落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周娥皇一惊。
　　这边聊得开心的三人听见响动，连忙向楼梯口望去，只见周娥皇面色微红地立在转角处不知所措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她刚要附身去拾，李从嘉见状，连忙迎上前去，
　　“周姑娘，你可有伤到哪里？”心疼地牵起她的小手细细察看。
　　春香也跟了上来，关切道。“小姐没事吧，我来收拾就好，小姐随公子下楼歇息吧。”
　　“嗯。”周娥皇心中微微有些胆怯，她不敢直视李从嘉温柔的眸子，她将小手轻轻从李从嘉宽阔的掌心中抽出，提起裙裾向楼下走去。
　　李从嘉一愣，掌心还残留着她小手冰凉的温度，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公子，”春香轻轻唤了李从嘉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对春香报以微笑，转身下楼而去。
　　“哎...”小六子与春香相对无言。
　　“我来收拾吧，你小心点当心手。”小六子关切道，随即俯下身子整理起地上的碎片。
　　“小六子，你说，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春香奇怪地歪着脑袋问。
　　“这啊，还要问你家小姐才是，”小六子抬头冲春香微微一笑，“哎哟...”突然吃痛道。
　　“怎么了怎么了？”春香回过神来，忙俯下身子查看，见小六子的的手掌被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正往外处渗。她慌了神，忙取出随身的丝帕细细缠绕在他的手上。“看看你，还说我呢，自己这么不小心。”
　　“嘿嘿...”小六子冲着春香傻笑，“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
　　“你...”春香见他笑得开心，心下一紧，不由得脸红起来，“那你自己包吧！”一跺脚，转身下楼去了。
　　“哎！”小六子一怔，又盯着手上的丝帕傻笑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丝帕取下小心叠好收进贴身口袋里。继续清理地上的狼藉。

　　“周姑娘，”李从嘉唤住周娥皇，“我...”
　　“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周娥皇脚步一顿，并不回头，不知怎的，她有些怕，怕对上李从嘉那双深情的眸子，怕自己掉进他的温柔里，陷进去，万劫不复。
　　“过几日便是重阳节，母后要我来邀请姑娘一同上钟灵峰祈福，乘着秋意正浓带姑娘四处转转，散散心。”李从嘉沉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微微的慌张。
　　“嗯，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娥皇照做就是。”周娥皇淡淡道。心下竟莫名有些欢喜。
　　“好。”李从嘉想上前，却又怕惹得周娥皇不开心，便止了动作，静静守在她的身后。
　　“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周娥皇的声音微微有些凉意，李从嘉心下一紧。“若无它事，公子请回吧，娥皇还有些经文未誊写完。”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
　　“娥皇...”李从嘉有些伤感，他想要伸手拉住她，这手臂却好似担了千斤，怎么也举不起来，“没事了。天凉了，你多注意点。”
　　“嗯，多谢公子挂念，公子也多注意。”周娥皇微微福了福身子，便上楼去了。
　　“我很想你...”李从嘉默默咽下了已道嘴边的话，淡然一笑，墨色的眸子里浸满了幽幽的哀愁。

　　周娥皇轻轻翕动鼻翼，周身还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竹墨香气，这味道让她觉得温暖，让她感到心安。她取来古琴，在文窗边坐下，焚了些香角，纤纤玉指轻抚琴弦，琴声幽幽，情思悠悠。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阁楼下准备离去的李从嘉闻见这悠然的琴音，微微一愣，不知这一曲凤求凰是弹给自己，还是遥寄给远方的故人？他苦涩一笑，有些怅然地离去。

　　瑶华殿内。
　　“菱奴，”钟如画对着铜镜轻抚云鬓，冲一旁侍候自己梳妆的青衫女子道。“过几日重阳节祈福，让黄保仪跟着去吧，一路上照应着从嘉，她心细，小六子说到底也是个男子，怕舟车劳顿，照顾不周全。”
　　“娘娘考虑得周到，”菱奴微微一笑，替钟如画端正了凤冠，“只是这黄保仪，心思不纯，怕不要有别的企图才好。”
　　“上次我已警示过她了，只要不耽误与周家的联姻，就由着她去吧，这孩子也是命苦。看见她，总不禁想起我当年来。”钟如画轻轻叹息。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钟如画微微一笑。不再回答。她心思缜密，又怎会猜不出这些来，只是这年轻人之间，怕是只有这样才能碰撞出火花来。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珍贵，有竞争得来的方才懂得珍惜罢。

　　重阳节前日。
　　“小姐，轿子已候在轩外了，”春香双颊微红，一路小跑着上来。
　　“嗯，我这就下去。”周娥皇再次对着镜子照了照，今日里她一身素衣，只择了一只银钗做点缀，朴素里更显得清纯动人。
　　待她满心欢喜地下了楼，远远的便望见李从嘉立在门口，玉树临风，一柄玉冠衬得他越发挺拔俊逸。她小脸微红，碎步上前。
　　“周姑娘，”李从嘉温柔一笑，上前替周娥皇体贴地掀开轿帘，
　　“有劳公子了。”周娥皇面色微红，轻轻低头，秀目微微向下，有些不好意思。
　　“周姑娘今日真是温婉动人。”一声银铃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周娥皇一愣，向着李从嘉身后瞧去。只见一身碧色的黄保仪正巧笑着望着自己，漂亮的眸子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微光。
　　她心下一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保仪姑娘也一同去啊。”
　　“嗯，保仪随我们一同前往。”李从嘉温柔道，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黄保仪顺势替李从嘉披上罩衣，“公子，风大，小心着凉。”
　　“嗯。”李从嘉回头冲黄保仪感激一笑。
　　周娥皇微微一怔，收回目光，有些难堪，“公子是要与娥皇共乘一辇吗？”
　　“嗯，”李从嘉微微点头，温柔地望着周娥皇，眼中是掩不住的宠溺。
　　“娥皇这几日微微有些染了风寒，怕传染了公子，公子还是回避下好。”周娥皇淡漠道。并不瞧李从嘉一眼。
　　“......”李从嘉微微一愣，黄保仪心下欢喜，“我...”
　　“是啊，公子，这一路舟车劳顿，不如让春香和周姑娘共乘一辇，一路上也好有照应。”黄保仪乖巧地说，一脸纯真的笑。
　　“嗯。好。”李从嘉有些无奈，待周娥皇上了轿，便这回后面的轿辇，落了座。
　　黄保仪暗暗瞥了一眼周娥皇微微有些发白的小脸，心下冷笑。旋即转身随李从嘉落座。

　　周娥皇轻轻倚靠着，玉手挑起轻纱，望着窗外出神。金陵城中还是一样的繁华热闹，只是自己的落寞和这市井的繁华是这样的格格不入。她突然间感到有些微微的陌生，环抱着手臂，渐渐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