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之一世飘摇》囹小末

10、出征（一）

　　第二日，李璟就在朝堂之上封了李弘翼的职，命李弘道，陈年二人挂副将辅佐，三天后率军出征。
　　此刻的柳州城已近沦陷，驻守柳州的三千精锐士兵已伤亡损失过半，据探子回报，柳州司州刘氏横死，人心惶惶，雀氏乘乱攻城，不出半日就占据了柳州大片区域，欲切断我军北上的通路。但奇怪的是，雀氏大军在攻占柳州城之后，并无半点继续进攻的痕迹。李璟手执奏折眉头紧锁，“把弘翼和陈年二人叫来。”
　　“遵命。”

　　瑶华殿内。
　　“保仪啊，回宫的这些日子，你可还习惯？”钟如画修剪着新送来的山茶，冲立在身旁伺候的黄保仪道。
　　“承蒙娘娘照料，保仪过得很好。”黄保仪乖巧地应承，接下钟如画手中的花剪。
　　“嗯，那就好，”钟如画仔细瞧着自己修剪的山茶，微微一笑，“前几日从嘉还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
　　“啊...”黄保仪有些慌张，“有劳公子挂念了。”她悄悄瞄了钟如画一眼，见她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安下心来。
　　“你觉得这朵花开得怎么样？”钟如画指着一朵开在最上方的花，秀目瞟向黄保仪问道。
　　“娘娘的手艺自然是天下无双的，这花开得精神，艳压群芳。”黄保仪有些拘谨，低头回答，不敢对视钟如画的眼睛。
　　“嗯，这花开得是不错，只是...”钟如画从黄保仪的手中拿过花剪，“只是开错了位置。”顺势将那朵花剪下。黄保仪呆望着落在地上碎成多瓣的山茶，有些回不过神。
　　“开错了位置，尤其是存有非分之心，想要喧宾夺主，这样的花是万万留不得的，”钟如画意味深长地扫了黄保仪一眼，“就像你说的，它艳压群芳，赏花的人到底是看它，还是看这整体的树呢？保仪，你明白吗？”
　　“奴婢愚钝，不知娘娘所指。”黄保仪深深埋下头。
　　“保仪啊，本宫知道，你自幼和从嘉一起长大，”钟如画冷冷一笑，将花剪递回黄保仪的手中，转身查看另一棵盆栽。“有些牵挂，是正常的，但是，从嘉是王公子，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太子，是这南唐皇宫的主人，你说，乌鸦和凤凰相配吗？”
　　“娘娘,我...”黄保仪满脸郝红，说不出话。
　　“保仪你可知罪？”钟如画话锋一转，冷冷地望着黄保仪。黄保仪一惊，赶忙跪在地上，“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你在这后宫中待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是明白这秽乱后宫的下场是怎样的，”钟如画从花台上取下一只精致的瓷瓶，甩在黄保仪面前，“这是你的东西吧。”
　　黄保仪彻底愣住了，这只瓷瓶里是自己费心收集了许久珍贵香料精心调制的迷情香，有让男子心神不宁、想入非非的功效。这瓷瓶自己平日里一向不离身，怎么会在钟如画的手里？
　　“娘娘，娘娘恕罪。”黄保仪明白，自己的辩解在铁证面前没有任何用处，索性承认下来。
　　“你倒也是个性情中人，”钟如画轻蔑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黄保仪，端起清茶轻抿，“你设计引从嘉与你幽会，还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从嘉，这样的事情你可真做得出啊。”
　　“娘娘，奴婢知错了，请娘娘责罚。”黄保仪前额抵地，不敢起身。
　　“责罚？”钟如画讽刺地笑了，“你以为小小的责罚就足以抵罪了吗？你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奴婢知罪，但是奴婢不后悔，不管是怎样的责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人头落地，保仪也认了。”黄保仪抬起头，坚定地望着钟如画，“请娘娘赐罪，也请娘娘相信，保仪对公子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哈哈哈，好一个日月可鉴，”钟如画狠狠瞪着黄保仪倔强的小脸，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身处婢位却不守本分，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望着她吃痛的表情，钟如画没由来地心生厌恶，对于同类人，她向来是没有半分喜欢的。“不过，谅在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衷心侍奉我多年的份上，我可以饶过你。”
　　黄保仪一惊，钟如画的脾气她是熟悉的，她赶忙伏地，频频叩首，“多谢娘娘恩典。”
　　“不过，你要替本宫做一件事。”钟如画招了招手，黄保仪乖巧地贴上前去，几声耳语后，黄保仪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钟如画。“此事不急，需静候时机。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奴婢明白。”黄保仪深深伏地，顺从地说道。

　　听雨轩内。
　　“小姐，您看，又有人送花来了。”春香欣喜地望着精致瓷瓶中的鲜花，冲周娥皇笑道。
　　“嗯。”周娥皇低低应了一声，便继续翻阅桌上的乐谱。
　　近几日里，每天清晨总会有人按时在听雨轩门前放着一束新采的鲜花，也不留姓名，每天待到发现时，送花人也不见了踪迹。这花也是变着花样的来，还有些珍贵的品种也在其中。
　　“不晓得是哪个悄悄爱慕小姐的浪荡子，连小姐的面也不敢瞧，竟做些这风风月月的事情。”春香调笑地眯眼冲周娥皇道。
　　“春香，”周娥皇微愠地瞥了春香一眼，“你这小丫头，倒是越发口齿伶俐了。”
　　“我的好小姐，你可别恼，自从中秋国宴上你一舞倾城，这金陵第一才女的名号可就传远了，这偌大的金陵城里，哪一个男子不偷偷爱慕的着小姐你啊。”春香笑着说。
　　“春香！”周娥皇有些害羞，装出生气的样子，“这屋子里就你一人这般聒噪，吵得我看不下书，好了好了，你就留在这儿赏花吧，我出去随处走走。”
　　“小姐早些回来啊。”春香狡黠一笑，替周娥皇收起桌上参阅了一半的乐谱。

　　周娥皇有些郁闷地走在花园中，不知不觉，竟又回到了初遇李弘翼的未央池边。她在望月亭中坐下，看着如黛的远山发呆。原来，他就是李弘翼啊，那个传说中南唐的大公子。
　　脑海中转而又映出那日与李从嘉漫步的画面来。
　　“周姑娘，不知道你可记得我？”他好听的声音温婉如玉。
　　“公子说笑了，娥皇与公子第一次相见，不就是在今晚吗，谈何记得？”
　　“时间过去很久了，也难怪你不记得，”李从嘉微微一笑，继续道，“你九岁那年第一次随你父亲进宫，我们就见过面的。那时候你还说要做我的朋友。”
　　周娥皇一怔，她突然回想起九岁那年随父亲前来参加李璟的寿宴，确实是与一个小男孩约定要成为他的挚友，那小男孩因为一只眼睛里有两只瞳仁而独自一人。“原来，”周娥皇甜甜笑道，“那个小男孩就是公子啊。”
　　“对啊，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粉嫩嫩的小脸肉肉的，总叫人想上去捏捏。”李从嘉打趣道，温柔地将披风脱下，替周娥皇披在肩上。“夜里有风，小心着了凉。”
　　“多谢公子美意。”周娥皇有些害羞，低下头不再作声，安静地走路。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走着，一路无言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轻松自在。

　　李从嘉是和李弘翼完全相反的男子，他的温柔，他的多情，他的温文尔雅，像春天的微风，柔柔地吹进人心里，叫人温暖。而李弘翼，则是刚毅果敢的，他深邃的目光里总有太多叫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句要说的话，下一步采取的行动，像雪豹，危险而致命。

　　周娥皇轻轻揉了揉脑袋，抱起双腿靠在亭柱上，不知不觉竟沉睡过去。再睁眼时已过晌午，午后慵懒的阳光温柔地笼罩在她的发上，不知何时竟有人替她盖上一件黑色的披风。揉揉眼睛，周娥皇支撑起身子，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道挺拔的背影。听见响动，李弘翼转过身来。
　　“你醒了。”他微笑地在周娥皇身边坐下，将披风替她细心搭好，“这么凉的天，竟一个人在这儿睡着了。”
　　“嗯，”周娥皇还有些迷糊，望着眼前男子俊秀的轮廓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你很喜欢盯着我看啊？”李弘翼打趣道，突然靠近周娥皇，娥皇吓了一跳，慌忙往回躲。
　　“你做什么啊。”周娥皇嗔怪道。
　　“喜欢看，就仔细看看我，莫不要有一天将我忘记。”李弘翼将目光投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忧伤的情绪。
　　“你这是怎么了。”周娥皇支着脑袋望着李弘翼的轮廓分明的侧脸。
　　“娥皇，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李弘翼回过头，望着周娥皇纯真的小脸认真地说。
　　“怎么突然这样讲，这么忧伤作什么。”周娥皇撇撇嘴，嗔怪地看了李弘翼一眼。
　　“没事。”李弘翼的心中突然充满了深深的不舍，他收起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绪，玩味地笑着说，“过几日，我便要带兵出征柳州了。”
　　“出征？”周娥皇突然坐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嗯，北方雀氏勾结雀氏侵犯我朝，边疆告急，”李弘翼扫过她认真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高高的鼻梁，周娥皇心中一惊，两抹红晕不自觉地浮了起来。“等我回来。”
　　“......”周娥皇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突然的话，李弘翼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冷峻的，这么温柔的话突然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叫她微微有些紧张，心中竟荡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那你...”周娥皇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啊。”我等你，周娥皇在心底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