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随》衣冠带剑

7、第 7 章

　　我总觉得北京的繁华要比上海堂皇，并不是上海不够大气，只是北京的帝都底蕴太过深厚，或可说是气象犹在。

　　甚至有些人能够让一场现代的晚会举办得犹具这种气氛，实在是找不到太多的词来形容这样的场景，用豪华富丽来说是带着胭脂味的，堂皇辉煌又觉得少了些生气。

　　我来得算早的，这里还不是“高朋满座”，寥寥几个不相熟的人，偶尔目光相对总是用微笑来避免尴尬。不知道今天这场晚会的名目是什么，倒是有不少年轻人到来，多是由长辈携带。

　　我倒是悠闲地逛看着，旁若无人分很多种，有一种就是你不在别人的世界里，或者你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雨天里一个人打伞，虽然宽长的路上行人不绝，但一把伞，一场雨就可以把你和周围的世界隔离开。是两个世界，又是无数个世界，伞中一个，雨中一个。

　　忽然看到一个身穿黄底绣花纹旗袍的女孩也如我这般的漫看着，看到她安静中灵动的眼睛，我就决定捉弄一下她，让她暴露出“本性”来。

　　“喂！看什么呢？”

　　她显然没料到还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诧异。“又不是看你，管得着吗？”果然，一听这话就知道文静是她的伪装，这语气更加是我决定要为这些迷途的女孩们撕下虚伪的面具，让她们敢爱敢恨才是真正的活着，现在，就让她爱上我或者恨上我吧。

　　自我感觉潇洒的一笑，“怎么管不着，这里可是我家。”我随机如纨绔公子般的指了指她身前和身后。

　　“喔？是么？看不出来啊。”她眼睛眯了眯，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听说江大公子诗词歌赋信守拈来.....”

　　我自然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质疑，“有何见教啊？”

　　“我朋友写过一句诗，不知道你能不能补全。”她笑吟吟的念道：“排样飒飒响，举目去路长。”

　　“这...不合平仄吧。”我略微诧异，这句诗的立意境界都是不俗的，只是这格式有点......

　　“也不要什么平仄，你就狗尾续貂下让我看看。”

　　我一听乐了，居然碰到一个这样的奇葩，也不知道她那个朋友是何人，值得她如此赞赏，纵然是在一句出格的诗上面。

　　既然如此赞赏，说不定就是她钦慕的，我倒要试探一番，“这样说我就可就不乐意了啊，你男朋友再好也不用贬低我来烘托吧。”

　　“你....别续不上就乱找话题。”她脸上愠怒之色一闪而逝，留下一片绯红未散。

　　“听好了.......敝履知北游，安固丐与王？”

　　“拍杨飒飒响，举目去路长。敝履知北游，安固丐与王......”

　　她低声附念了一遍，心思飘远。

　　“现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吧？”我扬了扬眉。

　　“夏真。”她回过神来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江大公子，可以带我到里面去参观一番吗？”

　　“...有何不可？！”我此番表现得格外张扬，好像压抑心中许久的东西随着轻佻的语气吐露而出。“跟我走。”

　　我脚步轻快，她迤迤跟随，笑意不减，在进门前等了她一下，宽大而阔亮的门口，我此刻的背影肯定带着光辉，因为我曾见过许多这样情形下的背影。

　　就像在图书馆的感觉，如入无人之境的游赏，脚步时快时慢，或一眼而过，或仔细打量，两人之间却是少有话语，最多的是相视的笑意。

　　“真不是个合格的导游。”她摇了摇头，话语动作间的亲昵让我恍惚，好像彼此是认识许久的故人。

　　我直看着她的眼睛，对视许久，她竟不落下风。

　　这是个经久的习惯了，只是高中之后刻意的忘记了。有意地看着对面而来的陌生人，总会碰到个敢于与你对视的人，目光相对，三到五秒，总会有人移开目光，能够直视到彼此错身而过的，都是有故事的人，相似的故事。

　　“说了就没意思了。”我亦摇了摇头。“那句诗时谁写的？可以介绍认识？”

　　“好啊。不过在这之前...听说你妹妹画画得很好，我也想认识。”

　　“......她...”我哑然失笑，不过心中想到又不是要追她，身份说破了也没什么，倒是继续装骗下去反而不好。“好吧，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她耳朵凑过来，配合着我的语气，像两个小孩子间的玩耍。

　　我正待要说破身份，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叫喊：“小夏！？”

　　夏真立刻回头，是怎样熟悉的声音让她都没顾得上先缩回脑袋？“终于看到你...现在是该叫你周秀才呢还是江大公子？”

　　呼喊的是一个身高与年龄都和我相差无几的人，一身黑色西装，让人一眼注意到的是深邃的眼睛，和天然给人感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听到夏真的话，眼神黯然，却是转瞬即逝。

　　“叫什么和我们之间没差别吧。”他点头想我示意：“不知这位是？”

　　“刚认识的朋友，还和你脱不了关系。”她说得神秘兮兮，像个献宝的孩子。

　　“喔？”

　　“他续上了你的一句诗，还自称是......”夏真笑看着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不待她说完，急忙道：“刚才开玩笑的话不提也罢，很高兴和你相识。”

　　“哟，这还是刚才轻狂不可一世的江大公子么？嘻嘻....”

　　话搁半许，沉默一时，与夏真相熟的男子说道：“我确实该有个哥哥，在这个家，我还没见过。”

　　他看着我，怪异的眼光让我几有猜度，难道他才刚回家？从小被抛弃，如今才被找回？天盛集团的老板没这方面的负面新闻啊。若是如此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的江天诚还是个......

　　“我叫江扬。”应该是不愿继续刚才的话题，神气中也已尽是欣欣然。

　　“海天。”

　　江扬一个请的手势和眼神，我顺意看去，原来在刚才和夏真有心无心的游看间，已经来了这么多的人，广阔气派的大厅各显风流，年龄从来不是世界的隔阂，更像是故事的标签。

　　我已经看到梦笛了，亭亭而立，左手旁的应该是欧阳，他总是习惯性的站在梦笛的左边，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而我，更习惯于落后半步，以至于从未有走在同一条线上的单一感。

　　只是现在她右边并排的是谁？带着洒脱的笑，显得那么的卓尔不群。

　　这时候一位文书秘书装扮的男子走过来，带着工作式的微笑：“公子，董事长请你过去一趟。”

　　江扬和我们打了声招呼就随他而去，留下的夏真看了看我，“走吧，去会会你的朋友。”说着自顾的朝那边走去，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注意到了。对她感觉更加的莫名奇怪，这种人，更像是胡马凭风的侠女吧。

　　穿过长袖善舞间，穿过珠光粉黛间，穿过谈笑情趣间，穿过......我已经看清，在梦笛注意到我走来之际，看清了那道身影。“云霄！”心底宛有惊雷乍起，我却说不出声来，连脸色都没有变，我能感觉得到。

　　“海天，你又跑去搭讪哪家的姑娘了。大家都到了，就是没见到你。”说话的是云霄，是啊，真的是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笑容。

　　说到大家，我习惯然的看去，果然，在后面还有张雨亭，和另一个女孩说着话，这时刚好看向这里。

　　“云霄......别开他玩笑了，这么多人要是脸红就......”梦笛抿了抿嘴，打量着迎面而来的夏真。“啊，好标致的姑娘。”

　　“有美人赏惜，不恨于明珠夜投。”夏真应对的一句话让周围几人一时呆愣，没想到如此装着的女孩会冒出如此话语来。本来梦笛的一句近于调戏的话是想拉进彼此的关系，但她这么一句应答，倒是让大家不适于如此的相熟，陌生的相熟。不过大家观她自在若常，估计也都暗自怀疑是不是思维不同于常人，这样的人古往今来从不或缺，几许疯癫几分奇，外人由道此心痴。

　　“江大公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别致的外号啊。”

　　“小夏...好好说话。咳...你和海天认识？”

　　“是啊。”夏真一脸听话孩子的表情，却是不怀好意地对着我说道：“这位江公子，你是叫江海天啊？我还以为江家的大公子叫江疾。难道是江三公子？”

　　我听着脸色一囧，就知道这女孩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主。“真姑娘这么漂亮，自然少不了被搭讪的。”我半是戏谑的话算是对大家的解释了，心中没有意思，口中反倒说得开。只是，不动声色的怀疑着云霄如何是江疾的，这应该是不知觉陷入的梦里。

　　既然是梦，早晚会醒，就继续看下去吧，这样形式的故事倒是别有意思。

　　“什么真姑娘假姑娘的，迂腐穷酸之气横溢。”她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张雨亭也已走了过来，浅浅而笑，挽在她手旁的女孩比她略微矮些，发髻后盘，大概是习芭蕾舞的缘故，走路时目光总是微微上仰。

　　“今天真热闹，看看小澜又带女朋友过来了。”听语气她们是很熟的，我心中忽然想到，这不会就她前面所说的“我”的妹妹吧，确实有艺术气质，不过看着倒不像是学画的。

　　云霄...不，在这里应该是叫江疾，深深地看了移步而来的张雨亭一眼，说不出意味的目光让众人一时侧目，不语。毕竟前段时间的情书阅览室事件虽然静悄悄的进行，静悄悄的结束，却想来是深刻在心，也有些人是倍加留心。

　　“小澜，过来认识一下。”江疾把张雨亭旁边的女孩照过来，与我们一一介绍。原来她是江疾的妹妹江澜，刚好也在我们学校，和张雨亭一个系的。

　　这时候音乐已起，只是我们不曾经意。

　　几个女孩相谈甚欢，却是旁边几个男生不作言语，欧阳尤其如此，从见面到此时更是半句话未说。他和江疾目光冷凌，看着前方高处横幅“海天盛宴”四个圆和畅快的大字。

　　天盛集团的董事长举办的宴会，用这样的名目倒是名副其实，只是恰巧把我的名字引入其中，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好笑。说不上来，也笑不出来，只是心底总有些凉丝丝的笑意的化不去。

　　只见一个面色平和带笑，但眉目间的刚毅却容掩饰的中上年纪的男子走上台，一段简短的话包含深情，前因后果一概而过，却让人坦然受意，很快明白那随他招手而上台的将是江家二公子，也将会有继承天盛集团不在少数股份的资格。

　　“云霄，你这个弟弟是怎么冒出来的？”欧阳这时候终于说话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说这几乎无关乎我们之间的事。倒是值得注意的是欧阳也是叫他云霄而不是江疾。

　　“呵...我哪里知道，看他比我也小不了多少。”似乎浑然没有把刚才他父亲那一通滴水不漏的话当做事实。

　　这时候他父亲已经下台走来，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倒有几分神情恍惚，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疾儿，澜儿，你们俩过来认识一下。一家人以后不要生分。”

　　“哥。”

　　“二哥”

　　生涩的亲切称呼在我们听来如此别扭，然而在这位商界的风云人物听来，大概是这个年纪最舒心的话了。向我们微微招呼，说了句“你们年轻人玩。”便走了。看着那挺立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不知他的欣慰能与谁分享，妻子？儿女？....大概是不能吧。

　　“你好，我是云霄的朋友。欧阳。”说着伸出和江扬对握几秒。

　　“江扬。”从侧面看，他和江疾确实有几分相像，特别是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锐气。

　　然后是梦笛，算是认识后又看向我，因为先前见过面，又似乎我和夏真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生看上去相熟，所以他倒是随意了很多。

　　“你想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补全你的诗句的么？”夏真走入我和江扬之间，因为空隙不大，肩臂触碰几下我才让开距离。此刻才注意到她的肩头齐我胸口，除去坡度正常的高跟鞋，也该有一米六七的身高。

　　“刚才就想听了。”

　　“整首读出来让各位猜一猜吧。”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在活跃气氛，让江扬更快的和大家相熟，特别是和他的兄妹吧。若是倒是用心良苦了。

　　“排杨飒飒响，举目去路长。

　　敝履知北游，安固丐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