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随》衣冠带剑

6、第 6 章

　　晴朗却不算明净的天空中，在擦拭得透彻的图书馆的玻璃幕墙的斜映下，有一种异样的明净，和安静。

　　别以为帝都不在烧烤线上，这时候的大中国怕是难找到一处清凉地。平常除了上课多是宅在寝室中，凉而不爽的空调至少能够得过且过的“偷安”着，只是总让我想起工地上汗流浃背时喘着粗气的工人。

　　今天星期五，算是个例外，应该是个记忆深刻的日子。

　　在三楼的第二阅览室随便找了本书，临近窗边，有心无心的翻看着。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用书本占满了座位，人却不多。这种行为本是不许的，还好我和这里的管理员是老乡，很是熟稔，才在她低垂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然，这样破例的做事自然是件很重要的事，为了这事，我们算是忙活了一个星期。

　　梦笛手上也有一本，暗红色的书皮包裹着黄白色的书纸，很是传统的一种封装，倒是不太符合她的性格。不过有个人说过，人不会总是做符合自己性格的事，不单单是事与愿违。

　　“你那边都准备好了”我看了看西侧的排排书架。

　　“要不要先给你用用？”她揶揄道。

　　“看的什么？”

　　她侧扬了一下书的封面，一行曲勾镀金的英文字映入眼帘，The Sun Also Rises。“没看过，倒是听过，女生还有喜欢这种书的”

　　“这世界这么大....”她话说到一半，意思却是完全到了。似乎不想继续讨论她的那本书，就伸头看了看我手上的书。

　　“斯宾诺莎，对神的理智之爱。呵呵，没想到你还看哲学啊。难道是对生活不太满意？...”

　　我猛地把书收起，她反射性的脑袋往后一缩，只是原本落在纸页上的头发满了一拍，被夹上不少，不过估计是头发和纸页都太过柔顺，所以轻巧地就溜走的。

　　“快开始吧了，别玩了，误了云霄的终身大事你可赔不起。”我拿着书，向管理员出走去。两根发丝被夹在书页中，被我清楚地扑捉到了，当时就。

　　不出意外，在二楼向下的楼阶上遇到了张雨亭，白色的短袖体恤衫上白兔图案跃然胸前，斜刘海配着扎起马尾，看见我时笑意盎然，似乎心情不错，好像每次相遇时她心情都不错。

　　“看书啊？老地方？”我今天这么冒昧地问一下，自然是想确保安排的万无一失。

　　“嗯？？”她有些诧异，不过可能又觉得算不得什么，所以很快笑道：“是啊。”

　　说这话时我们已经错身而过，她突然回过头来，“不对，像是不怀好意。”她手指指了指我。

　　梦笛在一旁估计是笑得舒不开肚子，扶着楼梯扶手径自走了下去。

　　我倒是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尴尬之色涂于面表，还有几分心虚。“额.....”

　　“嘻嘻...，开玩笑的。再见。”说着悦然而去。

　　我追上梦笛，“很好笑？”

　　见我眼神不善，她吸了口气，舒了舒笑抽了的肚子，脸色一正，便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你说她会上钩吗？”

　　“什么上不上钩的，你以为是钓鱼啊。”我瞥了她一眼。

　　“泡妞对于你们男生来说怕是和钓鱼没什么区别。”

　　“......那你这条妞可不好泡咯。”我笑道：“不对，你可不是鱼，你是吃鱼的猫，谁喜欢你可就惨了。”

　　“喜欢本姑娘的人多了去，你可别觉得这世界多悲惨。”说着甩了甩头发，向图书馆外走去。

　　“那要不要改天也给你弄一个？”

　　“去死吧你。”她翻了翻白眼，甜丝丝的笑着，刚好清风拂面，笑靥如花。

　　......

　　云霄的表白结果如何，并没有什么说法，像是从未发生。但我们却明白，这种悄无声息本身就是一种结果，所以一段时间对此事都是沉默以待。倒是他们二人，经此还是相交如前，似乎有更加熟稔的趋势。倒像他们是局外人，不为我们的痴怨所干扰。

　　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的想法，反正我不算是个潇洒的人。所以偶尔会想起那阅览室中被精心藏匿，充斥满了的心绪，其中十九首古诗词，二十三首现代诗，还有五首是我捉刀的呢，不知道谁有幸能看到，她有没有看到？至于那七张素描，是被梦笛藏起的，找倒是不难找，可我又何必去找。云霄写的歌和录的碟想来不错，却也没听过，他非要说要第一个给她听，也不知以后会被哪个女孩听到......

　　阅览室里有二十七列书架，东侧十三列，西侧十四行。数上去才知道美好，也不知道这是谁发现的秘密。

　　在已经平静了很久的日子，云霄突然邀请我们下个月初去参加宴会，趁着乏味，趁着好奇，趁着好吃好喝的，我们欣然应允。不过却未晚会的着装犯愁，既然是学生，就不好太正式，可晚会又不能太随意。对于这方面大家倒是像有各自安排，并未相互谈论过。难得的默契倒是让我犯难，暗自思考一番还是决定以正常的宴会着装出席，那一身的衣装价格不菲，自然不会考虑去买一套，最好的办法就是租赁一套。

　　至于租衣服的地方，学校西面的街道上就有不少这样的店铺。星期天的上午阳光明媚，空气中习习微风吹得人意气风发，真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这样还保留着老式建筑的商街，很是受周围学校的学生光顾，一是品类百样的商品，还有就是价格的廉惠，当然我也是不在例外之中。混在各色潮流中，在微蓝泛青有润着团白的天空下，突兀的五彩斑斓，让俯瞰的人一定有一种明朗清爽的心情。

　　独自游街的乐趣就在于不用顾及他人的想法，可以在慢步细走间忽然后退几步去仔细打量刚才散漫过眼后迟钝地激起兴趣的衣服，只是安静地仔细打量，久会儿又若无心思的走开；可以毫无目的顺着人少或者人多的街道闲逛，突然在某个拐角钻进一家书店里浏览着书目；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迅疾的用目光搜索着想要找的店铺或者店铺里的人，至于原因，也可以是上次在这里的一面之缘再难相忘。

　　虽然已是不在街头，各家店里的人却不少，依着现在的心情，却是不想去那么热闹的地方。

　　走到前面拐角处，一条些窄的支道上人倒是不多，而且阳光也只能洒落在半边的街道上，带着一丝欣然走进，几十步后钻进一家清静的小店，店面上的衣服并不多，但是每一件看来都有些许赏心悦目。

　　不说做工布料之类的精细话，就是简单的见解到颜色和款式搭配上就令人喜欢，令我喜欢。

　　特别是那件藏青色的。

　　“老板，老板...”

　　喊了几声才有个声音不紧不忙地响应:“小伙子，看上哪一件了？”

　　店主是个耳顺之年的男子，几丝头发花白如雪屑，眼眶泛着憔悴，看他手中捧着的书正轻轻放下，用一旁的磨得光滑如水漆般的木尺搁在书页当前。

　　一双手白皙却带着粗茧，只那么一动就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灵巧干练。

　　“你这店里没见都看得上。”我笑了笑，目光挑了一下侧面的那件藏青色的西装，带着一丝腼腆：“不知道价格如何？”

　　经历世故的人自然懂得这样的表示，他也笑了笑，清癯的面庞带着亲切意味：“先试试吧，人配衣服，衣服也得配人呐。”

　　我不好多说，其实心中也想着穿上后是什么样子。等到他轻缓缓地将衣服递到我面前，我看到他手上多处浅淡的伤痕，存在的久远估计和手指尖的老茧差不多。

　　接过手，“就在这？”

　　“你是小女生不成？”

　　接不上话，我只好当下穿上这件西装，走到试衣镜前。

　　“够精神，也够气派。不错不错....”他笑眯眯的打量着，这样子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老板...这衣服怎么卖啊？”待到穿上后，这种想拥有的喜欢不经意流露，于是问了一句。

　　“租用的话倒不贵。”他还是那样的笑。

　　我听后一滞，随后看到他眼睛里憔悴掩饰不住的清明，洞悉人心。

　　这时已经有人进店了，我听着脚步节奏，像是女孩的，可有一想这店里只有男装有怎么会有女孩进来？又或者是为男朋友买衣服吧。.......

　　我决定回头看一下就是了，不然猜想起来愈加复杂了。还不待转头，还不待老板出声询问，一只手已经轻拍在我左肩上。“嗨，今天发现你还蛮帅的嘛。”

　　我已经听出是张雨亭的声音，回头看到她一脸的欣赏之意，倒是诧异似乎彼此并没有这么相熟，几次见面都是和大家一起，说的话也算不得多吧。当然，对她印象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帮云霄......只是可惜了。

　　“你也在这啊，倒是巧。”我却不好表示得太生分，现在也没必要。

　　“是巧么？”她笑得更灿烂了，“我也是来“买衣服”的。”

　　“确实挺巧的。”她又点点头补充道。

　　终究是不熟，我一时找不到其它话题，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跟店主提租衣服的事，所以显得沉默寡言。

　　“小伙子还是先陪女朋友去买衣服吧，至于这衣服，还差点配置，过两天来取吧。”店老板果然洞悉人心，以半似建议半取笑的语气说道。

　　“你衣服选挑好了？”我侧头问道，说话时已经看到她除了斜挎包再无其他包裹。

　　“好啊，正愁没人帮我挑，不耽搁你吧。”她这可不像是担忧询问的语气，难道女生都这样？梦笛也经常这样。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块云来，趾高气扬地走在街道上空，让人看着忍不住想笑，因为地上多出了一片阴凉。

　　“你家是南京的吧？”我并不太确定。

　　“你...怎么这么说？”她盯看了我一眼。

　　“看着像。”

　　“说得真不老实，一定还有其他原因。”虽是如此说，她却表现得很随意，撅了撅嘴。“就这家店了。”

　　店里的女装确实惹眼，特别是那件青色的和那件红色的。一大气高贵，一简约风尚。

　　“老板娘，你觉得我适合这里的哪一件啊？”张雨亭轻笑着说。听着语气，多半是老顾客了。

　　“你可以多试几件，真好可以给男朋友养养眼，我也可以再多拍几张照片放在网上的店面。”老板娘是一个标准的美人，精巧的瓜子脸，嘴角下的一颗美人痣如是一点红梅，更加衬托出肌肤的雪白。此刻笑着打趣我们，我倒不觉得是她占了便宜，任谁若只被打趣几句就能看到这么美的笑容也会觉得是占了便宜的。

　　“老板娘是我老乡。”她这就算是介绍了，也刚好岔开刚才打趣的话，对于那种话，解释起来只会更麻烦。

　　“听声音是挺像的，不知道老板娘哪里人？”我接话道。

　　她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张雨亭，像是明白了什么，依旧是一副说笑的语气：“还是去问你的小女朋友吧。”

　　张雨亭却看着我，半会，“你觉得那件青色的怎么样？”

　　“你穿着一定很合适。”

　　老板娘利落的取下衣服，让张雨亭抱去换衣室。

　　此时店中便只剩下两人。“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老板娘收起笑容，看着我的眼睛，问得很认真。

　　“很好啊。很好。”我个头比他高出一截，所以这样的对视很是怪异，似乎不该出现在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之间吧。而且，她真的很白，不同于张雨亭和梦笛，比她们更胜，是一种带着水韵的白，脸颊，脖颈，还有未裹尽的胸前。

　　“我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希望经年后能听到你们的故事，一定很好。”她撇过头去。

　　“你喜欢喜剧还是悲剧？”我才觉得怪不得她开的是女装店，要是随便碰到一个陌生男的都这么问，估计也会没生意 。不过无法做到不理睬，不管是她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还是因为她和张雨亭的相熟。

　　“如果能一直说下去，所有的故事都会是悲剧。”她摆了摆正身旁那件蓝色裙衣的位置，“这是一位顾客在我店里说的。...他和你差不多年纪。”

　　这时张雨亭已经走出了试衣间，我们很有默契的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年轻女孩的漂亮，说不上来的好，就是看着会心动那种。三人都满意，所以这次帮她挑选衣服倒是乐得轻松，既看得悦心，又轻轻松松。

　　待她换回衣服后，便提着包好的衣服带我告别了老板娘。

　　带着疑问，直到除了店门才问道：“好像没有付账，...你没带钱的话我这有。”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已经付过帐了。”她得意地笑着，甩开我几步，走在阳光并不灿烂的街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