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执男》鹀诺尔

12、真相

　　半个月后，庄皛勉勉强强可以下床走动了，再也不用穆昇帮自己擦身子，端尿盆。身上缠的绷带也被解得七七八八。
　　正午的时候，就站在窗前，吸两口冷空气，下午看会课本，做几道习题，表面看起来，日子过得倒也悠闲。断断续续来看望庄皛的人也不少，大多是以小叶为首的几个兄弟，和从前对他有好感的几个女孩子，但看见他残破不全的右手时，这些女孩子也渐渐疏远了。他记得其中有一个叫柳笙絮的女生，倒是每天变着花样做一些饭菜带到医院，连着穆昇也跟着沾了不少口福。
　　“哎，要我说，你干脆就和人家在一块得了，家世好，长得漂亮，人也贤惠。”
　　“可惜，不是个带把的”
　　“卧槽，你个禽兽。”
　　“那小爷我就禽兽你一把。”
　　“喂，你别闹，伤口裂开了被骂的可是我！”穆昇一想起来那小护士凶神恶煞的眼神，就吓的一哆嗦。
　　果然，女人猛如虎。
　　穆昇签约的事，已经谈妥了，12月份先交底画过去看看。穆昇一边照顾着庄皛一边作画，忙是忙了一点，灵感倒是来的也快。
　　“艺术来源于生活”，是个真理。
　　庄皛的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穆昇也没了顾虑，专心扑到绘画上。有一个场景，心里能够想象，却怎么也画不出来，着急的要死。找了柳笙絮帮忙照顾几天，自己每天跑到各地寻找写生的地点。
　　黎修杰带着一帮小弟往医院门口一站，要砸场子似的把值班的小护士唬了一跳。
　　“庄三白的房号多少？”
　　房号？你当这是宾馆吗？那小护士心里念叨了一句“丑人多作怪”，却分外尽职尽责的翻烂了住院记录，也没有找到那个叫庄三白的人。只得嗫喏道：“帅，帅哥，你是不是来错医院了，这里没有叫——”
　　不等小护士说完，就给右手边的小弟一个爆栗。“你是怎么办事的，让你跟个人都能跟错！”
　　“没，没啊，大哥，我分明看见嫂子和那小子在一起，你看，就，就是他。”
　　与此同时，庄皛也抬了眼，和黎修杰恰巧四目相对。
　　黎修杰只觉得庄皛很陌生，以前庄皛虽然话不多，但身上还有着人的气息，不像现在的眼神那么冰冷。
　　“呦呵，这不是庄大少爷吗？自己一个人？”
　　“你还想有谁？”
　　“得，那我就长话短说，离我的女人，远点。”
　　“我也正好想要警告你，管好自己的女人。”
　　“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个台词，你就不会换一个。”
　　“这个好用啊。”说完，庄皛似乎也觉得这样很幼稚，笑了起来。明晃晃一溜小白牙是不应该出现在刚刚经历过大悲大恸之人的脸上。
　　“别笑了，显得好假。”黎修杰别开眼，厌恶般的说道，复又觉得自己口气不大好，咳嗽了两声：“那个，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你的女人帮我买饭去了，我要在这里等她一会。”
　　“庄皛！”黎修杰暴怒的拳头还未落在庄皛的头上，自己倒先被人掌了一巴掌。
　　“黎修杰，你敢打一个给我试试看！”
　　黎修杰一听是柳笙絮的声音，吓的手一抖，砸到了旁边的扶手上，疼的在那呲牙咧嘴。暗骂庄皛是个猴贼的妖精。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庄皛仿佛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恶作剧般的对柳笙絮嗔怨道。
　　“附近没有买到鱼香味的盖浇饭，我是跑到西门给你买的，听说那一家的最好吃。”
　　“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你，”收到柳笙絮怒视自己的眼神，黎修杰瞬间改变攻击方向，指着庄皛，“你不是人，明明可以叫外卖，你干嘛要麻烦我们家小絮啊！”
　　“有意见么？”庄皛挑衅般的看着高他半个头的黎修杰，却不失气势。
　　“没，我只是觉得小絮一个女孩子，又是这么冷的天，累着了，冻坏了，多不好，你说是不是，小絮。”黎修杰从柳笙絮手里接过饭盒，笑的见眉不见眼的。
　　“谁是你家的，别乱占便宜，本小姐这么高贵优雅，是你等能配得上的吗？”
　　“我等是配不上了，不过这不还有个我嘛！”
　　“臭贫。”柳笙絮率先进了病房，收拾出来了桌子，倒好了热水，放在桌子上，又拾起昨天庄皛换下的秋衣秋裤，叮嘱着庄皛要好好吃饭之后，就端着盆进了洗手间。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面面俱到，直把黎修杰看直了眼，跟她做了十来年的邻居，竟不知道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有这么人妻的一面。
　　“你跟小絮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你跟我说实话。”黎修杰劈手夺过庄皛手里的筷子，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我现在还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黎修杰看庄皛变了脸色，也还回去了筷子，觉得无趣的躺在病床上，随口问了一句：“你的手，还接的上吗？”
　　“问这做什么？”
　　“我父亲以前有一个混赌场的朋友，抽老千被人剁去了两只手，后来好像去欧洲装了个假肢，能做些简单的事，他现在开了几间餐馆，混的也还不错。你要是需要的话，我给你联系联系。”
　　“联系什么？我没有开餐馆的打算。”
　　“你——”黎修杰本来还打算跟他解释解释，想让他装个假肢，猛然想到，这小子平日里精的跟个猴似的，哪里会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活该！早警告过你，注意一点，别叫人利用了去，怎么样，到现在还傻逼嘻嘻给人当刀使吧！”
　　“我早就说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黎修杰，你想好了再决定告不告诉我。”庄皛放下手里的筷子，将还在洗手间洗衣服的柳笙絮喊了出来。
　　“我，腿疼。”
　　“那怎么办啊？我给你叫护士。”
　　庄皛握住柳笙絮细白的手腕，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有意暧昧给黎修杰看，看着他铁青的脸，又撒娇般的说道：“不用叫护士，吃了城南的包子，自然就好了。”
　　柳笙絮脸色发烫，任由庄皛握着，低声嗔道：“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买就是了，还这么，诈我干嘛，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
　　黎修杰一张脸，黑了个彻底，对庄皛比了个口型：“算你狠。”
　　庄皛松开了柳笙絮的手腕，露出一个纯洁且无辜的笑容：“和你开玩笑的，是阿杰说想吃城南的包子，又嫌远不想自己去买，给我出了这么个烂招，我就说嘛，想吃你就直说，咱们家小絮又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在被柳笙絮提着耳朵扔出了医院大门之前，尽力辩解道：“不是，小絮，我们都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邻居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是不是，我这外边那么多兄弟也犯不着麻烦你啊，小絮。”黎修杰看柳笙絮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叹了口气，对庄皛说道：“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就是了。”
　　庄皛拉过柳笙絮长时间在冷水里浸泡的冰凉通红的手，“衣服放在那，回头留护工来洗吧，我和阿杰有些事情要谈，你去门外找个人陪你一起去楼下逛逛。”
　　“那你注意休息，姓黎的要是欺负你等我回来要告诉我，我帮你修理他。”
　　“行了，我的姑奶奶，他那样的谁能欺负得了啊。”黎修杰看着柳笙絮开门走了出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把拽过庄皛的衣领，“你个卑鄙小人。”
　　“卑鄙么？我还有更卑鄙的，你还没见过呢。”庄皛笑得疏离且淡漠。
　　黎修杰心底一凉，松了手。
　　一个人可以变化这么大么？上一刻还在和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可以面色冷峻，形同陌路。庄皛毫不在意的端起一边的热水杯，抱在怀里面暖着身子。最近天越来越凉了，身子也畏寒的厉害。
　　“你还记得庄彭瑞吗？”
　　“嗯。”
　　“道上的人都说是你杀了他，原因是肋骨断裂插进了内脏，刚开始我也是以为你是不小心误杀，后来我有个兄弟告诉我，确实是肋骨插进去的，但离心脏很远，不应是立即死亡，并且庄彭瑞的尸体后来还搞错了，没有经过尸检就被火化了。这说明人不是你杀的。我后来偷偷的去翻了一次他的骨灰，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黎修杰突然凑到庄皛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铁钉，足足有五分长，我没猜错的的话，应该是直接刺进后脑勺的。”
　　庄皛看着黎修杰洋洋得意，胜券在握的嘴脸，失笑道：“猜的不错，那天我已经看见那铁钉刺进去了，那样的手劲，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傻啊你，看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没关系，那个人的手里还需要我这样的一把刀，暂时死不了。”庄皛闭上眼，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脑海里却绘画着初见那人的雨天，朦胧的视线里那高大的身影，托起自己身体，亦步亦趋的，带领自己走向他设的局。
　　柳笙絮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看着一个老头搀着他老伴从自己面前经过，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庄皛让她带个人，陪他逛逛，解解闷，她不需要，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庄皛的话，她宁愿一直一个人。
　　柳笙絮摘掉耳机，看着挡住阳光的黑色身影，一颗心不住的狂跳。如果换成这么个帅哥陪在自己身边的话，也是不错的。
　　“那个？”柳笙絮还没有问完就被对方扔过来的一个黑色的袋子吓了一跳。
　　“把这个交给庄皛。”
　　柳笙絮攥着袋子的一角，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突然很想给自己一耳光。现在要个手机号还来得及吗？
　　柳笙絮迷迷糊糊的回到病房，又将黑色的袋子扔给了正在睡觉的庄皛。自从这次死里逃生之后，庄皛便是连睡觉都带着九分的警觉，一把接过未近身前的袋子。
　　“什么东西？”
　　“哦，一个男人让我交给你的。快拆开看看，留没留联系方式啊。”
　　“……”庄皛有些哭笑不得的从袋子中拿出了一个钢笔模样的录音笔，对柳笙絮笑道：“你和我描述一下那个人，我可能会知道。”
　　“额，他带着帽子，看不清脸，方下巴，挺高的，反正比你还要禁欲，还要冰冷。”
　　“嗯？你怎么会对那种不近人情的家伙感兴趣啊。”
　　“哪有啊？”
　　“行了，我的大小姐，你快回去吧。”
　　“啊？”柳笙絮一脸不情愿的叫道：“今天怎么让我回去的那么早，你要是有什么要忙的的话我就坐在一边，绝不打扰你。”
　　“没有的事，穆昇刚才来电话说，他画的差不多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我就等他回来再走吧。”
　　“好了，大小姐，你再不走，一会天该黑了，如果我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回头我一定找给你。听话。”
　　“是不是黎修杰和你说了什么？”庄皛好不容易把这位大小姐哄到了门边，又被她突然地质问，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再改，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知道那混蛋——”
　　庄皛扬声打断柳笙絮的抱怨，“他说，你是他爱的人，如果我也爱你，他希望我和他光明正大的竞争，如果我不爱你，就和你说清楚”
　　“那你呢？”
　　“我不重要，我觉得爱一个人便是明知没有希望也会去追求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庄皛看着她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的样子，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明天就不要过来了，我身体康复的不错，没有一直给医院做慈善的打算。”
　　呵，庄皛，你最聪明了，看似把选择权抛给了我，实际上，一直在你的手里。看，你把话说的圆满又漂亮，我若是再多说些什么，倒显得我矫作又无理取闹了。柳笙絮像每一个失恋的人一样，哭的肝肠寸断，日月无光，但哭过之后，也就发现，没什么了。
　　庄皛泄气一般的躺在床上，觉得和女孩子打交道最累了。一方面怕她们哭，一方面又不想自己为难。
　　她跑出去的时候，分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不是绅士应该有的行为。祁润哲，你身上的儒雅和慈悲，自己真是学不来呢。
　　他翻出手机给黎修杰打了个电话，通知他来接柳笙絮。一个女孩子伤心成那个样子，最好哄的了。
　　“我当了这个恶人，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啊！”
　　“得得得，知道了，我在你门口放了两个小弟，多少能护着你点，你就放心吧。那我先挂了。”
　　果然，爱情，会让一个人变成个傻子。
　　庄皛正在那琢磨着这录音笔怎么用，按了一下笔头的按键，就听见“沙沙”的声音传来，还在奇怪这是谁的声音，听着很耳熟。
　　“从一开始就是个弃子。”
　　“那就先除了庄少卿吧。”
　　“喜欢男人，也够恶心的。”
　　……
　　庄皛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把录音翻来覆去的听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差点□□自己的男人，原来是傅斯楠你的杰作啊，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自己的性命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
　　我知道道你是在利用我，却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狠毒的人。我父亲又得罪了你什么，无非是想救我一命，“除了他”，你说的真是轻巧啊，我怎么办呢？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我人生中，最后一个亲人也离我而去了，拜你所赐。若是没有收到这样一个录音，你还打算对我做些什么？
　　黎修杰说的不错，自己就是那个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的傻瓜。
　　我尊你，敬你，便是这样的回报吗？
　　“啪——”手中的录音笔掉在地上，庄皛粗喘着，觉得身上冷的厉害。
　　这断骨的疼，噬骨的冷，失亲的痛，生不如死的感觉，我定要你傅斯楠也要经受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