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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云家阿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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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楼所在的古月街,乃是西梁城的主街,街道两边雕栏画栋,帘旌飘摇。一路走来,路的两边古老的槐树的枝叶在灯光的晕染下,有一种神秘的光泽。每一棵树的枝桠上,都挂着一盏花灯,丝锦灯罩上上画着小儿嬉戏图。路旁的说书人,个个兴致高昂地说着些什么,半句不离当今圣上如何贤明。
十丈软红,盛世安平。
西梁有一句俗语“古月心安,新河雪阳。”足见心安楼之盛名。雪阳坊不过在这些年才兴起,而心安楼,却是由城南安家,世代经营,如今已是第四代,百年的传承,百年的积淀,使之有一种饱经沧桑又充满生命力的味道。雪阳坊虽与之齐名,却终是差了一节,岁月的积淀,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比的。
陇冬与弱柳二人,并肩嬉闹着,很快就到了心安楼。
心安楼足有四层,通体为柏木制成,漆上了广漆,显得沧桑安宁。进门左拐的地方,放了几个巨大的酒坛子,用红布封着口,上面贴着标签,如“青梅酒”“青稞酒”。远远的还能闻见隐隐的酒香,让人只想坐在店里那棕色的木椅上,痛饮几杯。
陇冬刚进门,便拉住了从她身边跑过的小二纸年,冲他一笑,纸年一见是陇冬也眉开眼笑,两人显然是认得,纸年道,“阿冬姐,怎么有时间来啦,你坐的那位置没有客人,老样子?”
陇冬兴奋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的小家伙,抿了抿唇,“当然,不过......”
她将手抬高些,让纸年看见怀里的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能帮我找个篮子什么的,把它放一放。”
说完恳求的看了纸年一眼。
执念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行吧,不过阿冬姐你可千万别让它出来捣乱。”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楼上,凑到陇冬身边说,“上面是阿澈哥的场子呢。”
陇冬显然是一愣,随即大喜,“真的吗?我最喜欢听阿澈哥说闲话了。”
随即兴奋地揽住弱柳的肩,弱柳无奈地看向身边的姑娘,陇冬真不一样,在哪都能有朋友。
想着向那位看上去很热情的小二,微微一礼,说道,
“一壶余杭的素雪梅,一碟珑晶丝。”
纸年对上弱柳的目光,一愣,显然不习惯有人给他行礼,脸有些红,不自在地说,
“好的,姑娘,您和阿冬姐先上去吧。”
“嗯。”
话音刚落,陇冬已一马当先地上了那木质的楼梯,回头冲弱柳挥了挥手,
“阿柳,你快些上来。”
说完提起裙子“噔噔噔”的跑了上去。
弱柳无奈的一笑,素手扶着栏杆,一手轻轻提起裙角,缓缓地,极尽风雅的走了上去。
纸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念叨到,
“阿澈哥那明明是说故事好吗?京兆尹都说他的消息等同于官方的好吗?”
说完嘟着嘴继续上菜去了。
明明那位不认识的姑娘要优雅的多,但他还是更喜欢他的阿冬姐呢。
陇冬二人刚上到二楼,只见着这一楼静静的,灯火通明,只听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徐徐说着,
“景尾年,腊月初八,皇家祭祀......”
声音如同余杭小院里,雕花木窗中,缓缓渗入的阳光,或是深山中无声流淌的小溪。
听得这声音,陇冬心头一喜,几乎要跳起来,却还是忍住了。
只见大厅中间有一个高台,上面摆着一张松木榻几,榻几上有一套老旧的京窑出品的青花茶具,茶水还有着隐隐白气。榻几旁的的椅子上,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少年,随意的斜着身子坐着,一只手轻轻地摇着白玉骨的扇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缓缓地说着话。身后如瀑的黑发,没有任何拘束地倾泻而下。台后站着一个小厮。
而窗边的那个位子,果然是没有人的。
两人猫着腰,悄悄走过去,坐下。
见大厅里如此安静,弱柳也不好意思说得太大声,只凑到陇冬耳边,悄声问,
“阿冬,我们来这儿,也来了几次,你,你到底是怎么和这里的人,呃,这么熟的啊?”
陇冬听着正认真,哪有心思好好回答,只是敷衍着说,
“也没有什么啦,只是打个招呼什么的。”
弱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坐了回去,也认真听着座上的少年的声音。
台上的少年说着说着,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捧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向窗边的座位看去,和陇冬的目光对上,他微微一愣,随即勾唇一笑,深深地看了陇冬一眼,似乎在询问些什么,或是一种邀请。
陇冬看着他,同样灿烂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台上的少年笑得更灿烂了,轻轻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袖,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的优雅而又洒脱。少年扬起头看向厅内也正看着他的众人,开口,
“诸位,澈某的一位的友人前来,想请她为澈某伴乐,可好?”
他说着商量的话,却也不等众人说话表态,扬手拍了拍,对台后的小厮说,
“给陇冬姑娘上阮琴。”
“是”小厮转身离开。
弱柳却有些惊讶,阮琴乃是南方余杭一带的乐器,陇冬竟然会弹!?而她现在竟然真的要去伴乐!这太疯狂了,万一出错了怎么办?
她伸出手拽住正在起身的陇冬的衣角,看向陇冬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尽是劝阻。陇冬看着弱柳,展颜一笑,眸子闪闪发光,安慰的看着她,轻轻拉开她的手,步伐坚定地走了。
弱柳在后面,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神情焦急。而陇冬却不曾回头,只是慢慢地向前走。弱柳却也没再开口,她只觉得,这个背影是有力量的,而这个背影的主人,她在做的事,可能弱柳自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做。
多么疯狂的一件事呢,她们明明只是来吃宵夜的,却要去伴乐。弱柳只觉得心里尽是害怕,却隐隐有些期待与向往。
此刻整个大厅都在看着这个从窗边走来的姑娘,她迎着所有的灯光,十分悠闲地走过来,像走过自家的庭院,如玉的脸上有几分淡淡的笑意,一点也不紧张,对这突如其来的在众人面前的半月乐,她似乎只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水蓝色的衣裙在流溢的灯光下,似要化成一滩水。她缓步而行,每一下都像踏在众人心上,而她自己却不自觉,只是毫不在意的走着。
陇冬微笑地走上台,接过小厮手中的阮琴,一撩裙摆,竟坐在了榻几上。
众人又是一惊,弱柳则直想把她从台上拉下来,这太疯狂了!她简直不敢想,便紧紧地抱住了那个放着小狗的篮子。
台上的两人,似乎不自知,对视一眼,如水的琴声自陇冬手中流泻而出,和着少年清朗的嗓音。
陇冬悠闲拨着弦,
正值年少,本是应该轻狂的年纪,她若是事事都循规蹈矩,如何对得起自己?
那么,她便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随心而行,随性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