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春阳冬雪 ...
-
夜色更加浓重，街道上的行人仿佛更多了，路边的小贩极力叫卖，各式各样的头饰，小玩意，小把件，在浑浊的灯光里显得颇为耀眼，晃花了人的眼睛。
陇冬和让弱柳并肩走在一起，陇冬怀里抱着小狗，弱柳则拿着几个精致的纸袋，时不时俯下身子，逗一逗陇冬怀中的小狗，而陇冬则微微放低身子。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陇冬道，
“阿柳，你可有什么想买的没有？过两日是妙姻节，东西定不会如现在这般便宜了。”
弱柳抿嘴一笑，偏了偏头想了一会儿，才答道，
“倒也没什么，不过这已是三月间，该制几套春装了，阿冬，等会儿我们去逛逛布庄吧，买两匹布，让房里的绣娘帮忙做。别和我说在外面等我，你也该换件新衣裳了。”
陇冬笑意一僵，刚要吐出的话立刻又咽了回去，嘴角立刻耷拉下来，
“不要嘛，坊里不是有发春裳的吗？衣服什么的，最不缺了。”
弱柳将陇冬的脸扭过来，面向自己，又捏了捏她的脸，再凝神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
“阿冬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天到晚除了看书就是吃，一点女孩的的打扮都不会，简直可惜了你这张脸。”
说完她佯装气呼呼地偏过头，过了一会儿，弱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拍着陇冬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阿冬啊，你自己说，坊里发的那几套春衫，样式都是几年以前流行的了，虽然说面料还不错，但是整个衣衫的裁剪，一点都不合理，穿上去就像把人裹在了金刚罩里一样，你年岁尚小，而做我们这一行的，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不抓紧时间好好漂亮一回，老了，连在哪都不知道呢。”
弱柳看了陇冬一眼，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那张无忧的笑脸，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攥着纸袋得手，越发紧了。
等她老了，会不会就像之前那个老人一样呢？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再没有说话。
陇冬见弱柳忽然有些伤感，心下了然，靠近一些，拉起她的手，包住她微凉的指尖，脑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说道，
“阿柳，等我们老了，我们也不会分开的。”
陇冬说的那样肯定，一双眸子像星辰一样，光华四溢，直直照进弱柳心底，她的那双手，握着她的手，很暖和。
在那一刻，弱柳几乎都要相信，她们，真的会永远不分开。
“嗯。”弱柳轻轻点头。
“那，我们去布庄吧。”
“好。”
两个人拉着手在街上走着，华灯如昼，人流如织。
陇冬道，
“阿柳，你不知道，今天去陪那云间四公子，真好玩啊，那什么，何予之还问我借书来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眉眼间是止不住地得意，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一样。
弱柳慌忙按住她，食指一点她的鼻尖，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一下，把我吓得啊。”
弱柳顿了顿继续说，“让你平时那么粗心大意，这会还直接把书砸在人家脸上了，多失礼啊。”
弱柳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陇冬见她已丝毫没有伤感之色，心下一松。她抬头望向星空，十丈软红里，星河浩瀚，显得格外清冷幽寂。
天下之大，心安处即是我乡，何必一定要许个归宿呢？
陇冬一甩头，笑得灿烂。
出了这条老街，左拐，直走，再右拐，就到了弱柳口中那家布庄。
布庄很大，四壁皆画有金凤牡丹，店里挂着水锦琉璃花灯，流光溢彩。浑身珠玉，穿戴华丽的女子在其间走动挑选布料，一派温柔富贵，好似人间仙境。
陇冬弱柳二人刚走了进去，便听身侧议论声四起，无非是说她们寒酸低贱。
弱柳本有些心虚，但见陇冬一脸坦然，又挺直了脊背。
两人转悠了一圈，陇冬拿起一块粉蓝色绣着茉莉花开的布料往弱柳身上比划，上看看，下看看 ，最后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呢，阿柳，今春你若穿这身出去，定美得天上有地下无。”
弱柳听得这话微微红了脸，纤纤玉指在陇冬脑门上一戳，
“油嘴滑舌！”
她别过脸去，目光却不住在那匹布料上流连，陇冬的眼光确实不错，这真真适合用来给她做衣裳，粉蓝色做底，衬以雪白的茉莉花，说不尽的温柔。
他，若是看了，会怎么想？
弱柳扯着自己的衣袖偷偷地想，玉面染霞色，颇为动人。
陇冬自顾自地向前走去，目光掠过身边木架上的一块块料子，心下衡量着布料的质量与用处。
可走了半晌，却觉得着实没什么好的，越发没意思了。
陇冬是个爽快的人，虽然不喜欢这些，可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回去。
走着走着，边走到店铺的角落里，这儿一般是放着一些高门大户定制，却在制作是出了差错的料子，鲜少有人问津，价格也十分低廉。
目光掠过一处，那红色几乎让陇冬眼睛一疼，心下却一喜，几乎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她只是觉得，没错，就应是它，这便是她所找的。
陇冬伸出手，轻轻捞起那块料子，另一只手拦着已经熟睡的小狗，她将脸颊贴上去，轻轻蹭了蹭，直觉绵软冰凉。
她放下布料将它铺平，刚刚展开，却只觉心神一荡，红得如初春朝阳的布面上竟有丝丝缕缕的纯白，就如同那冬梅枝头的一簇簇雪。春阳与白雪的交错，一种难以言说的美。
这白色在定制者眼中是残缺，而在陇冬眼里，是不容置疑的美。
这样的布，即使不做衣服，也要把它买下来。
陇冬双有些颤抖地将它缓缓裹了起来，抱在怀里，小跑着去找弱柳。
弱柳也怀抱着那一匹粉蓝色的布料朝她走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顿时心领神会，一同去找伙计结账。
结账出来，两人便默契地向心安楼方向走去，沿着那条路，陇冬怀里即使沉甸甸的，却也好想要飞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春阳冬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