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叶飞白

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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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嚣张的笑着，似乎很满意我脸上露出的不敢发作的厌恶神情。月光似的银色长发因为他轻微的动作而飘动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按照神界的常识，吻可不是惩罚。他……好像很喜欢我？

　　开玩笑吧，我们才刚刚相遇，就算是青鸾，我虽然喜欢她，却也没有吻过她呢。而且，堂堂神君竟然由于被魔族喜欢而逃过一劫，实在不能算是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

　　我抿着唇，极力的想忘记嘴里淡淡的、几乎感受不到的血腥味。但是，事实就是事实，那瞬间的难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我改以瞪住他，表达我的不满。自然，我生性散漫，凶光无法表达到位，估计对他也造不成大的威胁，不会引起他的戒备和反弹。

　　他笑得更厉害，微微眯起眼，粉红的舌尖点上了我的鼻尖，湿黏黏的，就像动物的亲昵，却更给我一种满足感。

　　满足感？为什么？我怔了怔。

　　下一刻，他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右肘，又是殷红的血涌出来，溅在我脸颊上。

　　我想闭上眼，却慢了一步，他满是兴奋的将血流不止的手肘伸到我的眼前。迫不得已，我只有看着。就在那一刹那，他的血化作几朵艳丽无比的血莲，带着微微腥味的清香蕴满了我们四周。

　　他的血，能化成血莲？

　　那么，那血湖，是他的血染的吧，所以才会开满了血莲，四周都是带着血腥味的香气。他怎么会流出那么多的血？受过重伤么？

　　好漂亮的莲，似乎有些透明，像水晶一般。

　　他该不会是，想让我赞美他的血莲漂亮吧，所以才用动物似的企盼眼神巴巴的望着我。我瞧着他的赤眸，不禁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如此狂傲的眼眸，怎会露出那样可爱的眼神？

　　斟酌一番后，我笑了：“很美的莲。像珍宝一样剔透。”多说一些好话，总不至于被人讨厌。

　　不过，若真要赞美的话，他的眼眸可比这莲美丽多了，连珍宝也无法比拟。

　　他满意的笑笑，伤口迅速愈合，血莲也消失了。

　　“神界的人……你叫什么？”

　　我的笑容倏地僵住，这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这是，比神界所有的歌声都要优美动听的嗓音。

　　他撑起上身，赤色的瞳眸直视着我的眼，仿佛要从我眼中看出什么来。他银色的发在洁白的胸前披散开来，尾端如波浪一般和我的金发重叠在一起。

　　我迅速回神，想着他这句话的意义——原来魔界与神界的语言是通用的么？

　　“凛瑱，你呢。”

　　“燚。”他翘着唇，伸手捧着我的脸，额头抵住我的，“临驾于一切之上的真美……凛瑱……”

　　“不是那两个字。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可敬畏的真理’。”若创世神君名字的由来真是“临驾于一切之上的真美”，我想我倒更愿意些。真理，可敬畏，总给人距离感。

　　他微微一笑，近在咫尺的赤眸光环流转，美不胜收。

　　“我是火焰。”

　　四朵火焰？给他取名字的人还真了解他的性格。他的一双赤眸如燃烧的火，而他的个性比火更狂暴吧。

　　他的手拂过我受伤的肩头，伤口瞬间复原，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我动了动肩头，舒口气。

　　他站起来，瞬间一件长紫袍便裹住了他的身体。说实话我有些惋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前喜怒不定的这位，虽然是魔族，性格也有些难以捉摸，但是，他的美和青鸾不相上下。若不是那时他咬我一口，恐怕他的形象在我心里会比时常捉弄我的青鸾光明上许多。

　　我果然不是当神君的料，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觉得燚……像青鸾一样，给我那么熟悉的感觉？难道只要是美人，我就——

　　大神官当年果然是看错了。传说中，创世神君可是心怀慈爱，对众生万物皆视为子女，毫无偏袒之心的。单就这一点，偏好美人的我，可能永世也无法做到吧。

　　燚向我伸出手，我没有多加迟疑的便将手搭过去，任他拉我起来。他的赤眸微微的变色，好像瞧见了我身下的包袱。

　　“什么时候，神君也这么落魄？”瞬间，包袱已经落到他手中，他随意的瞟一眼，一团火焰从手心燃起。

　　“等等！”我连忙抢过来，攥紧。虽然不心疼青鸾给的破衣烂裳，但若是她给的，就有一定的用处罢，何况我把创生咒也塞进包袱里了，“燚，你……神君的名字，就这么如雷贯耳么？”

　　魔族的人，都知道创世神君凛瑱的名么？不过，当初他封印魔君，也算是保护了魔族，魔族知道他也是理所当然的罢。

　　燚有些不悦的望了我一眼，轻轻哼一声。

　　“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

　　没用？我不过是神力差了一些，没有上进心了一些……而已。

　　他转身便走。

　　我迟疑了一会，跟上去。

　　走到湖边，他转身瞧我：“你不喜欢……血。”

　　“嗯。”他也知道么？那刚才还故意的……要惹我不悦？

　　血湖瞬间消失不见。结界是什么时候布下的，我无法看清楚。燚的能力果然非凡。魔界不是没有王么？听大神官说，为了抢夺问鼎魔界的霸权，他们亿万年来都在不停的争斗和杀戮，如果是燚的话，在魔界称王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他却甘愿……在这么宁静的地方，根本不像魔界的地方……生活呢？

　　心底的疑惑无法解答，我甚至隐隐有了一些无法说清的猜测。

　　“走吧。”

　　他拉起我的手，步履轻快的向着依然霞光满天的西方走去。

　　太阳已经落下了，月亮升起，银色的光芒比神界的月更加明亮，简直和清晨的日光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别致的地方，应该只有我们两人，那么，我来之前，他不是很寂寞么？我反握住他的手，随上他的脚步。

　　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想要去哪里，我都会追随左右。

　　大概，我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这里……，不是魔界？”我是该说原来如此，还是可惜了，或者说，总算有机会活着回去了？

　　“你好像很高兴。”赤红色的眸子带着些看不明白的情愫，瞟过来。

　　“有么？”庆幸自己可以多活两天有什么奇怪的？我微微的笑着，在离他不远的草地上坐下来。他背靠着一棵巨大的红枫，树冠如云，耸入天空。枫叶在他身前身后飘飞，映衬着他的赤眸、银发、雪肤、紫衣，仿佛最美丽的风景。曾经对他的惧怕也在这一瞬间消逝了。

　　什么时候……好像有什么时候，我曾经，看过这样的风景呢？

　　那漫天的红。

　　或许，不是夕阳，是红枫呢。

　　眼前的他，是不是和我有什么渊源？抑或，是我多虑了？

　　“不是魔界的话，这里是……”我转过身，四处看。跟着他走过树林，越过溪畔，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里。没想到，这儿可以望见那座冰峰，冰峰反射的银光时时刻刻变幻着，仿佛也具有生命力。原来……红枫和冰峰，就这么遥遥相望，隔绝于一座深渊的两旁，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突然心里有些怅然，也有些失落。

　　“我独处的世界。这棵枫树，就是我出生的依托。”他说，声音里有些难以察觉的温和。我回头看着他抬起手，手掌覆上粗糙的树干，似乎在感觉树的脉动。

　　不同。燚真的和我以往的想象不同。

　　为什么神界的传说中，魔界的人都是残杀好斗的血腥族类呢？为什么我竟然会相信那些……“魔界人是恶的化身，神界人是善的化身”的所谓的“箴言”？

　　不存在绝对的善和恶，所以，也不存在恶的族类和善的族类。大概，差别就是克制与否了。

　　那么，就像青鸾所说的，魔君和神君的传说，也应该重新审视了吧。

　　“原来，魔族不是万物转化，而是从万物中出生啊。”

　　燚望我一眼，将我拉进他怀里。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我也没有反抗。

　　“本来，就该是天地孕育的。不过，其他人我不知道。”

　　是么？本该？这和神界的万物靠着天地精华化为人形的道理是一样的罢。

　　“你要去魔界？”

　　“先去人界。如果到了魔界，我恐怕活不过三天吧，毕竟我是神族人，魔界如今的状况又很混乱。”

　　“为什么？”

　　“找东西。”

　　“不要去！”他突然说，带着十分的固执和万分的任性，瞪着我的眼。

　　我微微愣了愣：“不行。如果能不去，我就不会单独跑出来了。这是责任。”

　　“哼，责任……责任算什么！你陪我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要不然，你陪我去找吧。我再怎么说也是神君，虽然不愿意担负这样沉重的责任……也不能辜负他人的期待。”

　　他抿抿唇：“神界……”赤眸沉了几分，倏地又很凶恶的盯住我的脸。我挑起眉，弯起唇，任他这么盯着。

　　他不会伤害我。心底的某处就这么笃定。

　　我们相识还不到半天而已，我居然这么信任他，他还是个灵力高强的魔族——所谓因缘这种东西，或许连神君也无法支配吧。

　　半晌之后，他捏着我的颈子一阵啃咬。但并不像刚才那么用力，不过是发泄怒气而已。

　　原来他有咬人的嗜好。

　　看着眼前波浪一样涌动的银发，我笑出声来。

　　他的怒火却更加旺盛，咬够了之后，气冲冲的跳起来就跑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光下，不由得忽地有些寂寞的感觉。

　　“燚！”不自觉的，已经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他的脚步顿了顿，银发闪着光芒。然后，很突然的，就像一团柔光一样消散了。

　　他走了！

　　我站起来，追过去：“燚！燚！你怎么能把我丢在这里！至少也告诉我人界该怎么去啊！燚！燚！”

　　这家伙的性格和青鸾一样难以琢磨。不同的是，青鸾是古灵精怪、好捉弄人的类型，而他，和野兽一样，万分任性自我。为什么我喜欢的，都是这种光猜测他们的心思就要耗费精神的人呢？

　　我的运气可真是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