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叶飞白

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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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想象中，神界和三界的距离应该不会很远。穿过结界后，也不过一两步吧。但是，却没有料想到，我掉进深渊后，大概坠落了一个小时，黑暗才逐渐褪去。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脸，睁不开眼睛。

　　光……光终于出现了。感觉到眼睑外的光线和灼热，同时也觉得这种速度有些不妙，我不得不运足神力，使自己得以漂浮起来。但是，可能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在蓝天白云中穿梭不到几秒，我就已经吻上了草地。

　　疼疼疼……

　　好不容易修复了身上的伤，想要爬起来，又一个不明物体重重的砸在我背上，生生又让没有防备的我和青草地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嚼着嘴里的草叶，我坐起来，仰起头对着湛蓝色的天空露齿一笑，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意味。

　　青鸾，你方才就不能给我一些调剂的时间么？至少也应该告诉我，神界距离其他三界竟然这么远，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啊。再不济，你也该向我说明人界、灵界、魔界分别在哪个方向！人界和灵界也就罢了，如果我现在身处魔界，别说找神剑了，就算我要保命也是妄想！

　　好罢，等我能活着回去再找你算帐！

　　揉揉有些发疼的背，我终于静下心观察四周的环境：无边无际的草原，平坦有如水面，各种不知名却美丽的花朵怒放着。生命力盎然的地方呢。

　　不自禁的弯起唇，怨气也去了不少。

　　或许由于自己也曾经是花的缘故，这里给我的感觉熟悉得很，仿佛在此生活过……

　　拍下身上沾着的草叶，以复原咒语让它们回到原处，而后拿起包袱和那两次砸中我的不明物体——青色盒子。手才触到盒子，它便消失了，一卷帛静静的躺在我的手心里。这就是大神官最后扔给我的么？那么凄厉的呼唤着我，还以为他会丢给我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呢。

　　展开一看，满是密密麻麻的咒文。

　　陌生的字体，陌生的含义，陌生的组合法。

　　想起大神官曾提到过的，我直觉这应该是所谓只有神君才能用的“创生咒”——创世的咒文。

　　当年创世神君缔造神界时，自然用不着咒文。咒文是为了让神界的众生灵和灵界某些上古精灵得以与自然交流而产生的。但是，创生咒的作用却是支配自然。第一次听说创生咒存在的时候，我想，或许神君那时候就已经有放弃神界的打算了。虽然不是像魔君那样完全的放弃，但是，如果他要永生永世都守护神界，又何必造出这种只有神君才能用的咒文？

　　那么，如果大神官再将他找出来，让他守护神界，不是违背了他的意愿么？

　　而且我真有能力用创生咒么？

　　虽然仍有不少疑惑，我还是迅速将帛卷好，塞进包袱里。随意看了一眼里面，发现竟然只有一块疑似衣服碎片的绸布，还沾着血迹。

　　素来有洁癖的我皱紧眉头，想着青鸾的用意。

　　她不会让我遇到险境，那么，这带着血迹的绸布碎片能保护我么？

　　开什么玩笑！

　　血腥……血迹……

　　朦胧间碧绿的草地仿佛也成了一片血红的汪洋。我低下头，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每当看见血迹，我的反应便出奇的大，这似乎已经超过了洁癖的范畴。

　　难道和我记忆中的那人有关么？

　　不能忘记，他的身后，是夕阳，是满天霞光的颜色，不是血……不是……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包袱收拾好，我朝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这么清凉的风……，有水，或许水能让我安静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越过了一片小树林，我望见一座高入云霄的冰峰。它并不宏伟，绕着走一圈也不过半个小时，但是，怎么有仿佛支撑天地一般的高呢？我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冰峰无限延伸处，心中不自禁有种奇异的感觉。

　　奇异的熟悉感和爱怜感，甚至于，眷恋感。冰峰直入蓝天，就像连接天地的阶梯——或许，因为我偏爱蓝天的缘故吧，和我的眼眸一样的湛蓝，对冰峰也产生了喜爱之情。

　　冰峰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既然这种违背了规律的自然物存在，这里应该不是人界。

　　那么，是灵界还是魔界？迄今为止我还没遇上一个可以沟通的生灵。

　　继续往前走，越过了一个山坡，远远的便能看见一座波光粼粼的湖。从这种距离看过去，白色的雾气笼罩在部分湖面上，并不能完全看见湖的轮廓。只是，隐约觉得湖水在落日的映照下，反射的竟是红色的光——有些不对劲。

　　我心中奇怪，更多的是想证明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于是，并没有多加思考，就奔到湖边。

　　这湖水，竟然是血红色！

　　我看着湖里自己带着血色的倒影，本能的退后一步，跌坐在地上，又惊又骇。这甚至比血还要红的湖水……脑中无数的回忆都在膨胀，仿佛都要爆裂。

　　我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站起来。

　　这是魔界，完了。灵界不可能会有血似的湖！

　　我……讨厌血！

　　不容自己再思考什么，我往后挪着，眼里就是一片红……又一片红……血的颜色！

　　血的湖水，血的莲，散发着带着血腥味的清香……

　　突然，一道乳白色的光从湖中跃出，瞬间又落回殷红的水中，溅起如血莲般的水花。

　　我稍稍停住了动作，定睛看着深深的湖水中隐隐发散出的银色光芒。

　　光芒渐渐的接近水面，好像在慢慢的上浮，血色的涟漪越来越大，逐渐扩至整个湖面。一团柔和的光芒就这么升上来。我看清楚了，那是无数像月光碎片一样美丽的银发。长长的银发覆盖着这方小小的水面，就在我眼前，一个绝俗的生灵被水拱出了湖面。

　　红色的水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滑过他微张的眼睛，他高挺的鼻，优美的抿紧的嘴唇，下颌，胸前，腿部……

　　我望着他，几乎不能动弹。

　　云一样的肌肤，月光一样的发丝，风一样的气息。

　　不……不……

　　我愿意用我所知的最美好的词汇形容他的美丽，但是，却发现即使穷尽世间所有的词语，也找不出能够配上他的语句。他所拥有的，是超越一切色相的美丽。那是——连创世者也会为之心动的美丽，连创世者也无法创造的美丽。

　　如此动人心魄，如此无暇透明。

　　却又如此邪气！如此血腥！

　　让人想要触摸却又忌惮万分的诱惑力和震慑力！

　　你是谁？

　　我想问，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他漫不经心的瞧过来，赤红色的眸子如同最生动的火焰刹那间燃烧起来。我再度为之震憾，如此漂亮的眼眸……我从来没想过红色可以这么晶莹剔透！

　　剔透的眸子，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暗。

　　赤红的眸子突地睁大，我察觉不妙，爬起来，后退两步。无论如何，这样的偷窥行为确实很失礼。不过，他的反应似乎大了些……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

　　在我发觉他眸子中滔天的恨意和怒火，正打算转身就跑的同时，他已经从后扼住了我的颈子。

　　不能呼吸的痛苦让我挣扎起来，无法□□，更无法用任何咒语和神力。

　　我的神力对他无效，或者说，他的力量足以忽视我那些不堪一击的咒语。魔族么？什么样的魔族？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他不仅仅和青鸾一样皮相出众，灵力也不比青鸾逊色！

　　难道，我的使命就这么结束了么？结束在这个谜一样的魔族手中！

　　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的手松开了。我痛苦的蜷缩在湖滨上斜的草地上，咬着牙。朦胧的望向后方，他优美的身体和月光似的长发似乎仍然在熠熠发亮。

　　除了我不经他的允许就看他洗浴这件事，我们无冤无仇不是么？难道魔界的人就如此好斗？见人就攻击，见人就杀的么？

　　理智恢复的时候，我暗暗叫苦。青鸾不由分说便将我推到魔界，简直都不曾想过我的退路……难道她不想我活着回去见她了么？

　　眼前这个年纪相似的魔族青年我都应付不过来，也不知能不能从他的魔掌下逃生。即便是逃出来了，魔界的恐怖也在我想象之外，往后可怎么过啊？

　　这时候还是先装昏迷比较好。

　　虽然……好像不战斗损了神君的颜面……但是，这种非常时刻，命比面子重要。

　　闭上眼睛，无数逃生的方法掠过我的脑海。

　　还想再装一会，不料，温热的呼吸扑上了我的脸。

　　我本能的立刻往后爬，连爬带跑地摔下了斜坡。还没等坐起来继续逃命，头发便被他抓住了。我吃痛，第一次埋怨自己长至踝部的头发。

　　他狠狠的往后一拉，然后松开，我一时平衡不住，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将脸埋在青草中的我，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一只手顺着我的背脊向上游走，我轻轻的颤抖着，死死的抿住唇。最终，他捏住我的下颌，强迫我转过头。我的目光对上了他如火焰一样的赤眸。

　　他仔细的，甚至可以说贪婪的望着我，令我徒生一种他即将咬过来，生生把我拆吃入腹的错觉。

　　果然！他咬过来了！

　　右肩头上一阵剧痛，血溅在我脸颊上，我努力的将脸别开，他却用力的扳过我的左脸，像是打定主意让我欣赏自己的血。

　　愈合力也消失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他太强大了。

　　我忍住不适感，看着蠕动在右肩的这一团银色光芒。

　　血，是生命之源。即便如此，我还是厌恶……血红色……血的腥味……说不出缘由，只是厌恶。神界中有洁癖的人也不算少，但是，像我这么忌讳血的却很少有。

　　他猛地抬起脸，笑了。

　　如此动人的笑容。即使嘴角边的血丝依然在往下淌，也丝毫无损他的美。

　　我勉强的抽动着嘴角，意图闭上眼。

　　他柔软的唇迅速的堵上了我的。我倏地睁大眼，瞪着他那双带着明显恶意和笑意的赤眸。血的味道……我的血……甜的，比山泉更甜美甘洌。可是，还是很恶心……

　　他的舌也窜了进来，将我的口腔搅个天翻地覆之后，延着我唇齿，细细的舔舐着。

　　这种亲密的……只能以“亲密”来形容的行为，是否意味着我逃过了死劫？

　　我不知该悲哀还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