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北魏年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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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年十一月中旬，平城下起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一夜醒来，毕方从住的小阁楼往外看去，屋顶上一片白茫茫，屋檐上吊着一串冰棱，院子里一棵大树早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上盖着细碎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雪还在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
毕方有点想昆仑墟，高山之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和能自由化形飞翔的自己。
已经很多年没有舒展过身体了，毕方起身下楼，听着客栈下面交谈的人声。
“近日崔大人处境可不好，听说圣上前段时日当堂责骂他后就一直冷落他？”
“你说这崔大人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龙颜大怒？”
“你们不知道？听说他啊，主张要陛下灭佛！”
“灭佛？这，这，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仁兄所言极是，这佛祖在上，岂容得他如此放肆，只是不知崔大人怎么就犯了这个糊涂？”
“我听说是当今天师大人......”
“这天师就是那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妖人，崔大人和陛下都被蛊惑了？”
毕方极其缓慢下楼，把这些话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虽然后面的内容几乎是耳语，但她还有着当初的耳力和视力，能清楚听见最后的一句话。
“什么天师？我有昌平里的同仁说他不过是个骗子，叫寇谦之，一直做梦得道。”
“嘘！”
毕方对昌平里这个地名印象深刻，那是她人界旅途的起点，而对人名寇谦之却只有朦朦胧胧的记忆，大概曾经听过，也或许在哪里见过。
听着毕方的所想，金月有点想大声呐喊：你对这个名字熟当然是因为你见过他啊，就是那个小孩儿，而且还会要你性命，答应我，听见这个名字就躲着走好吗？
但金月的所想并不能传达到毕方的脑海。
毕方关注的另一个词是佛，她记得这是人族自己的信仰，也可以叫作他们的神。
从他们的话里，他们的皇帝似乎不同意臣子提出的灭佛，人竟然会要覆灭自己的信仰，实在是有趣。
在人界这四十年，毕方从来都为了有趣而活，一直是哪里有新鲜事就往哪里走，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知道人族是多么自相矛盾的物种，其实神也是差不多的，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女娲创造的。
人族是否还记得，他们的创世神叫做女娲，很多很多年前女娲为了补人界的天而战死。
大概是不会记得了。
毕方走下长长的楼梯，看着比以往更热闹的大厅，天寒旅途中的人也会停下来买杯热酒喝，外面的雪还在下。
她点了一壶热酒，坐在角落静静看人群来来往往，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酒。
一个人不动声色坐在她旁边，拿出了自备的酒。
那是极好的酒，从逸散的香气里可以闻到它的醇香，带着点清冽，连面前杯子里的酒色泽也比手里的这壶剔透。
嗯？
毕方看着被放在面前的一杯酒，望向来人。
这是一个面容英挺的年轻人，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正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已经了解人界套路的毕方微微笑了，拿起自己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再直视年轻人的眼睛。
“我的酒不好分你一杯，请喝自己的酒吧。”
那杯酒又被推回去了。
看着毕方的动作，年轻人面色发红，说出第一句话：“我并不是登徒子，请姑娘不要介意，只是近日时常见到姑娘，想与姑娘结交一二。”
毕方能看出这个人不是登徒子，但这话其实很登徒子，她婉拒：“我家中并无兄长，可能没有人能与这位公子结交一二了。”
年轻人面色涨红，说了一句话后落荒而逃。
“在下崔煜，他日请教姑娘芳名。”
看着桌上没来得及被带走的酒，毕方觉得好笑，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青年人，没想到竟然这么羞涩，和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倒是不同，但他们的动机其实没什么不同，无非是见色而起意。
她没有想过，这个叫崔煜的青年人会成为她唯一亏欠的人。
金月心念不定，这个人和符麟长得一模一样，是偶然还是必然？符麟和千年前的毕方也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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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大雪纷飞的第一天，崔府，崔浩和寇谦之谋划着如何完成灭佛的大任。
寇谦之语气责备：“伯渊，你前些日子实在太冲动了，竟敢冲撞陛下！”
崔浩含笑道：“我此举实在是无计可施，天师不知，前些日子状告你同我密谋灭佛的折子差点被呈到了朝堂上，陛下也有耳闻，为防对天师不利，唯有先下手，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他这个天师帝师的职位虽然听起来风光，但实际几乎没有什么大作用，却还用时时端腔作势提心吊胆，闻言寇谦之心惊胆跳，诚心答谢：“伯渊恩情无以为报！只是你这一举后也不能阻挡旁人言语，陛下难免会生防备之心，恐怕到时候我们就更难成事。”
崔浩轻声反问：“天师可知，为何你虽贵为天师帝师，仍不能轻易向陛下进言，更不能处理实务？”
寇谦之也知道原因，“陛下对我仍有戒心，信任不够。”
崔浩点头：“天师果然明白，陛下对你的信任基于你所说的奇遇和经书，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天师的慧根，他们连自己都难以堪透，遑论亲耳谛听道德天尊箴言。朝中大臣多有怀疑天师者，陛下不可能不受影响。当务之急，是为天师取得陛下和那些俗人的信任。”
寇谦之听了这番话，果然不错，只是，“我们如何能取信于人？”
“天师可知，为何那些人不愿放弃佛教？”
“人之性，不可言。”
“诚然，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有所求于佛，求安宁，求钱财，求健康，求前程......若是天师做了什么，比他们心中的佛更强大，他们岂有不信之理？”
“有什么能超越他们对佛的信仰？”
“佛不过是虚无渺茫的东西，天师尚曾见过道德天尊亲临，又有谁真正见过佛祖呢？人们求佛，求万事如意，求家宅安宁，也求逢凶化吉。我们不能保万事如意，但可以做到逢凶化吉，因这凶，是我们所造。”
“伯渊的意思是......”
崔浩的声音意味深长，“只等一个时机，我会为天师寻找，若是天师有也请告知我。”
......
话题接近尾声，他们听见外面的声音。
“哟，今儿个崔煜倒像个男人，敢请自己看上的姑娘喝酒。”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北魏年间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