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君莫话封国事》青水函

3、难回

　　祁延坐上马车后就靠在车窗旁闭眼休息，君莫话坐在他旁边，侧过脸看他，这人睡着的模样十分动人，没了醒着的时候的锐气和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更是赏心悦目，成了一幅能慢慢品味的名画。
　　他不敢太明目张胆地直瞅，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偶尔一瞥。

　　潘亦文坐立不安地往牛牛那儿凑过去，悄悄问：“大哥会不会疯魔病啊？”
　　牛牛是君莫话的铁杆粉丝，闻言死死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
　　“哎，不是，你看他一直偷看大嫂，大嫂会不会以为他是变态啊？”
　　“……祁公子长得好看，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原来如此，大哥的确有些颜控，守了那么多年节操，今天见到大嫂就喊夫人了。”

　　牛牛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不做评价。
　　小胖子忍不住继续唏嘘：“幸好我们救了大嫂，不然被那两个混蛋弄进小倌馆，一辈子就毁了，大哥也要打一辈子单身了。”
　　君莫话突然转头看他：“你叫他什么？”

　　牛牛闭上眼装睡。潘亦文眨眨眼说：“祁……公子啊。”
　　君莫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潘义文一惊，下意识地说了实话：“大嫂！”

　　“……”牛牛一边睡一边侧过身子，离他远点。
　　“……”一直没睡下的祈延。

　　君莫话本想让他别这么叫，又想知道祈延听到这个称呼会有什么反应，两个思想激烈交战之后，他拍了拍潘义文的肩膀，鼓励道：“以后就这么叫。”
　　“啊？哦……”潘义文本以为死期到了，没想到得到大赦，一时反应不过来。
　　……大哥真的不会疯魔吗？两个小跟班心里同时涌现这句话。
　　祈延暗下磨磨牙，心道有力气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们一顿，好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

　　村子在一座山上，有一条小道可以走上去，马车停在小道入口处，就进不去了。
　　君莫话看着“熟睡”的祈延，想着他身体不好，自己是不是该背他上山，毕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他被跑脚商买回去做儿子后跟着跑了几里路，又经常干些体力活，力气比同龄人大了许多，耐力也是上乘。
　　想着祈延搂着他的脖子，温顺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君莫话有些呼吸不稳。

　　他准备叫醒祈延，对方却在他靠近之前就睁开了眸子，毫无睡意地静静看着他。
　　“……你醒了？”君莫话眨眨眼，有些遗憾。
　　“嗯，到了吗？”祈延看了看窗外，发现仍是一条大道，皱了皱眉。
　　君莫话说：“还差一点，小道马车进不去，还得爬一段山路。你如果太累，我可以背你上去。”

　　他们说话期间，牛牛和潘义文也醒了，听到这一句，立马盯着大哥的背影，心想大哥真是行动派，这就要和大嫂亲密接触了吗？

　　祈延动了动手指，确定自己终于恢复了，淡定道：“不需要了，我好多了。”
　　君莫话顿了顿，沉着地点头：“不舒服就告诉我，别勉强自己。”
　　祈延没回答，跳下马车，习惯性地抬头观察四周，却看见山头一股浓烟飘散。他脸色一变，问道：“你们那儿有军火商？”
　　“没……哦，这几天有个路过的机甲商，他也可以帮你修理怀表……怎么了？”君莫话抬头问道，他和祈延差了一个头盖，并肩走时并不明显，此刻面对面说话却要仰起头才方便对视，有些不爽。
　　一抬头，便看见了那股黑烟。

　　潘义文和牛牛随他看去，大惊道：“是着火了？”
　　祈延知道这绝不是山林大火的烟，他的脸色很差，顾不上说什么，径自往上面冲。
　　君莫话深吸一口气，追着他跑上去，两个小跟班自然也狂奔上山。
　　君莫话看着前面的祈延，突然发现这人竟然比他跑的还快，而且没怎么喘气。
　　但他此刻没有探究的心思，只想着村里一个个熟悉的人，默念着千万不要有事。

　　等他们终于跑到山村的时候，火已经停下，只留下一片残骸。
　　一个人都没有。
　　牛牛颤声问：“村长……村长他们人呢？”
　　君莫话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孩子是个孤儿，受到村长很多关照，他的大部分生活用品都是村长自掏腰包办理的，安慰道：“可能避难去了。”

　　牛牛胡乱点头，被潘义文拉着到处喊人。
　　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喊着，却无人回应，君莫话慢慢蹲下身子，面无表情。
　　祈延沉默片刻，弯下身按着他的肩膀。
　　君莫话轻声说：“这不是简单的山林大火吧？”
　　祈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乖乖回答：“嗯，有没清理干净的机甲痕迹。”

　　他平生没怎么安慰人，此时捉襟见肘，只能干巴巴地说：“也许对方把人抓走了，可能还活着。”
　　君莫话抬眼看他，眼角发红却有条理地道：“只想抓走他们的话，一定不会做得这么狠，不过几天就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什么，报官的话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或许是想掩饰使用机甲的痕迹，毕竟政府规定不能私用机甲。敢光天化日之下滥用机甲的没几个，都是不想活了。”
　　君莫话沉默了一会，直视他：“流寇呢？”

　　他敏锐地看到祈延瞳孔一缩，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人保持了平静的面孔，继续安慰：“不会的，动机呢？多半是你说的那个机甲商做的。”
　　“光他一个人，有可能吗？”
　　“……我不知道那人的机甲等级，不能确定。”

　　君莫话突然想到什么：“那人说过机器坏了，要义父去买混流沙，义父答应第二天出发，晚上却泻肚了，只好让我带着牛牛和小潘去城里。”
　　祈延盯着他：“你义父还说什么了？”
　　“说小潘和牛牛是第一次到城里玩，让我带着他们多玩一会……给我了一些钱。”君莫话越说越觉得事情不对，脸色渐渐发青：“难道我义父和他约好了要、要……”
　　他呆呆地看着祈延，再也保持不住冷静的外貌。

　　祈延莫名有些难过，把他拉起来环住，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别多想，你义父对你很好，说不定就是巧合。”
　　这句话没人真的信了，但君莫话还是平静了些许。他下意识看向仍在喊人的两个伙伴，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若他们知道一直信任的大哥的义父很可能是杀害全村的凶手，会怎么想？失望？痛苦？怨恨？

　　祈延皱眉，见不惯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脸，道：“眼下是离开这里去报官，你清醒一下，我们回平阳城。”
　　“回？”君莫话一愣一愣地说道：“回不去了。”
　　牛牛和潘义文刚跑回来就听到这句话，顿时百感交集，抱头痛哭起来。
　　“……”祈延头皮发麻，深感自己的无力，不知如何安慰这些刚刚失去家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