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君莫话封国事》青水函

2、洁癖

　　君莫话看了眼祈延，温和地问道：“你是这里的人吗？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他见祈延沉默，补充道：“你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请个车夫带你回去。”

　　祈延不由得审视起这个青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岁上下，说话却带着几分历经风霜后才磨出来的火候。
　　长得倒是不错，仪容得体大方，光从面相看，是个人才。

　　“不用，我不是这里的居民。”祈延摇摇头，“你要去哪？”
　　潘义文替君莫话回答道：“去补给商那里买些混流沙！”
　　祈延点点头，道：“走吧。”
　　“……”

　　三个青年齐齐一愣，君莫话不知是惊是喜地问道：“你，你和我们去？”
　　祈延道：“我也想修理一下怀表。”

　　潘义文吃惊地戳了戳牛牛，道：“他说的是怀表？怀表的怀，怀表的表？”
　　牛牛干巴巴地说道：“是。”

　　在军火方面，大同帝国不输给西洋来的那些人，可是在日常的精致器件上，西洋人的发明可谓层出不穷，越来越精细。
　　例如大同只开发了小时表，仅仅能知道现在是哪个时辰罢了。
　　西洋则早早有了怀表，不仅可以显示具体时间，还可以测出所在方位。
　　当然，怀表需要的是铁流沙，小时表需要的只是混流沙，对君莫话他们这一类人来说，能用小时表就不错了。

　　君莫话神情不变道：“好。”
　　他早看出祈延不是普通人了，虽然脸色憔悴，可是眼神里暗藏的尖锐和自然散发的气场骗不了人。
　　他直觉一向敏锐，祈延虽然不是平常人，对他们却没有敌意，他就不会追问什么，也允许了他的跟随。

　　补给商就在平阳城西门旁边一家客栈旁边，此刻才刚刚过了一天最热的时辰，并没有客人光临。小商就在店门口摆了一架躺椅，叼着草烟晒太阳。
　　祈延走到离他十米的地方就停住了。君莫话也跟着停下脚步，看了眼他：“怎么？”

　　祈延皱了皱眉：“我在这里等你。”
　　牛牛问道：“你不是要修怀表么？”
　　“现在不了。”
　　“……”牛牛搞不懂这人怎么说变就变，潘义文也嘀咕道：“大嫂心，海底针。”

　　祈延脸色一紧，刚要询问“大嫂”是怎么回事，那躺在门口的小商看到客人，忙热情地跑过来打声招呼。
　　“几位，是要过来阿……阿嚏……修、修东西，还是买流沙啊？”
　　他刚醒来，也许鼻子难受，当着某人的面就打了个响喷嚏。

　　“……”祈延虽然及时后退避开，可还是闻到了那股弄弄的，臭臭的味道。
　　他面目扭曲了一下，有心要大开杀戒，无奈身体条件不够格，一激动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莫话见祈延气的发颤，忙搂住他省的突然晕倒，示意潘义文和牛牛把小商拉进屋谈混流沙的价钱，等人走完了才仔细检查某人。
　　“你身体不好，情绪别太激动。”
　　祈延大口喘气，还不忘用杀人的目光盯着某不知情的小商离开的方向。

　　那眼神太犀利太无情，即使不是被直视的对象，君莫话也忍不住绷直了后背。凭借他的直觉，他敢肯定如果不是这人身体不好，那小商还真有可能被碎尸街头。
　　……只是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眼神？除非只是暂时虚弱。

　　君莫话下定决心要保持和这人的距离，并把他标上“危险分子”的标签。
　　不过他还是表现的很贴切：“是不是他口水喷到你了？”
　　祈延喘着粗气道：“你、敢再说那、那两个字，揍死你！”
　　看来有洁癖。君莫话也不惊讶，这么好看的人有洁癖，他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哥？”里面潘义文唤了一声，心里默默想大哥对大嫂真是好，村里有不少小妹妹大姐姐要失恋了。
　　君莫话看了看祈延，询问道：“还好吗？”
　　祈延闭上眼，觉得又有些晕厥。

　　君莫话只好扶着他进去。
　　幸好店里都是有规定不能带易燃物进去，小商在进店前就把烟头扔了。
　　店里的空气并不清新，带着流沙的腻腻的香味。

　　祈延的脸色却奇迹般的好上许多，甚至鼻翼动了动，仿佛挺享受这个味道。
　　“……”君莫话向来闻不惯这个味道，对此感觉无比神奇。

　　祈延把怀表交过去让小商修理，小商看了看，却纠结地说这里负责维修的人出去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
　　祈延没有生气，平静地嗯了一声，开始打量这家店。

　　君莫话谈好了价钱，看到祈延靠在柜子边上观察店面的模样，心中一跳。
　　这个人一直都挺着背，即使不舒服也没有弯下来过。明明一副贵公子吃不了苦的样子，偏偏很能忍受。
　　刚刚下定“马上分开”的决心又动摇了。

　　祈延余光瞥见君莫话在看着自己，想着是不是刚刚的举动让他吃惊了，又想着自己的怀疑，决定拉拢一下和某人的关系。
　　他轻轻微笑一下：“吓着你了？”
　　“……”

　　没见过这人笑，还以为就是一副冰山的模样，这突如其来的一笑差点让君莫话丧失理智。他动摇的决心如同决堤般垮去，甚至产生把这人多留一会，多看他笑几次的想法。
　　他险些咬到舌头，忍了忍，才勉强挤出温文尔雅的面具：“不，只是有些惊讶。”

　　祈延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就回去……”君莫话突然想起来祈延的怀表还没修好，一时有些犹豫。
　　“嗯。”祈延点点头，似乎要做告别。
　　君莫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要在这里等着那位修理师傅吗？你说你不住在这里，会不会很麻烦？”
　　祈延说：“是有些。”
　　君莫话忙道：“我义父是村里的跑脚商，也会修这些东西，你如果信得过，可以和我回去。”

　　祈延愣了愣，问道：“你义父？”
　　君莫话察觉他情绪不对，迟疑着点点头。
　　祈延知道问太多会让青年有所警觉，就说：“可以，我信你，走吧。”

　　得知回村的人多了一个后，潘义文默默拉着牛牛走在两人后面。由于祈延身体不好，君莫话决定自掏腰包叫一辆回村的车子。
　　车费就相当于大哥平时打工干活两周的钱了。
　　潘义文深深为大哥觉得心疼，牛牛抬眼看看他，一脸嫌弃地说道：“你又在瞎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啊，大哥对大嫂真好。”
　　“……”牛牛默默消化了“大嫂”两个字的含义，为了好友的生命着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以后别在祈公子面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