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步步是尘埃》落入你的城

5、懵懂如我

　　凌风在部门会议里几次向张少驰施压，让他给陈意安排个职务，只是张少驰见她木楞的很，不太精明的样子，实在难挑重任，所以一直都压着不提这事。其实对她而言任职那是太遥远的事，哪天被人揭了老底摔的更惨。所以明确向张少驰表示不需要特别安排，只做普通员工即可，张少驰估计正为她的事犯愁呢，听陈意这么说，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
　　不过陈意看的出，他对凌风把这么个不起眼的丫头最终定在宣传颇有微辞，论说能力、手段，宣传部有林果就足够，现在又来这么个人，怠慢也不好，重视吧也不合适，这不是添乱吗？
　　心里觉得不爽的还有林果，只要凌风开会时一提陈意，她就一言不发。
　　陈意什么也没干，但因为凌风的态度让她被动感觉像是个踢馆的角色！

　　还好凌风提归提，也不能天天盯着张少驰，加之陈意目前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时间一长，渐渐让人相信了她的平庸。即使有些精明如林果的，也慢慢放下戒心。职场里能干的人最能得老总器重，平庸的人却最能俘获同事的心。林果偶尔也在出去时带上陈意，因为平庸的人既不会误事，也不足以学到真本事。
　　陈意的心思完全处于涣散的状态，特别是在饭桌上，跟梦游似的，开玩笑时，别人已经笑翻天，她才漠然地抬头不明白怎么就突然笑起来了！
　　林果冷眼看着陈意的表现，还算是比较满意，有几次还带着她见了自己非常重要的客户，那男人明里暗里对陈意示好，陈意像个外星人一样水土不进，让对方非常尴尬，林果却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随着和林果相处的越多，对这个人的了解却越少，简直达到难以理解的地步。
　　这些年她积聚了好些名牌首饰、包包、衣服，在这方面她们做外宣的人从来都是舍得花血本的，她每天都不会穿重样的衣服，宿舍里的东西也只是冰山一角，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陈意见识过她买衣服的气魄，店里有新款到货，连电话都不需要打，直接送到公寓里来，适合的不适合的统统收下，这气派便已经足够让陈意咋舌。
　　她每天都要花半小时以上在这些事上，化什么样的妆，盘哪样的头，搭配哪个款式的包，什么颜色的鞋，简直可以写一本穿搭宝典。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陈意觉得自己跟她比起来，简直就不像个女人，她以前也考究，在意这些事，但自从年初以来，可谓是一蹶不振，头发早上起来什么样上班时就什么，衣服吧，杂乱无章，什么风格都有，逮到哪件是哪件。
　　这样的两个人住一起，按理林果是看不起陈意的，但陈意发现并不是这样，相反，她很是留意陈意的穿着，甚至有时出门前征求陈意的意见，陈意疑惑，于是有一两次故意提出否定意见，她便真的不厌其烦地重新换掉。陈意不戴首饰，她便也尽量少带；甚至有一次她问陈意借了一个背包，陈意真怀疑她是不是去参加什么扶贫活动。
　　这很不合常理，不过这疑问也只是在她脑子里冒出来几秒钟而已，没什么是她真正关心的。
　　林果在别人的评价里是两极分化的，说她好的人对她忠心耿耿，说她不好的人将她恨进骨头里。陈意也懒得分析她的本质，只要她不干涉自己的私生活，其它的随她去吧。

　　尽管陈意很擅长视而不见，但林果的强势表现还是把她冲击的溃不成军：林果像一节永远不知疲惫的电池，从早到晚所有的精力都付予工作，即便大半夜回到公寓，也像能随时从沙发上弹起来待命的样子，别看她平时对下属冷冷的，看见领导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和谁都能搭上话，并且聊的火热，说那些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话不知道有多自然。再看看一早晚瘫在床上的自己，白天上班也没什么事做，下班还是觉得累，动也不愿意动，多数时间只在自己房间睡觉，越睡越觉得糊涂，最近愈发加重，就连回忆昨天刚发生的事也似恍如隔世般遥远，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着。

　　现在想起来，面试能成功真的是奇迹！不过心里难免也愧疚起来，为这家公司感到不值，花了大价钱结果请了这么个人来，实在是亏本的买卖。
　　所以她尽量表现的听话，林果让她跟着去赴宴做雕塑，她也跟着，尽管席间各种重口味笑话，让她食不下咽。再看林果呢？什么样的场面都不露声色，依旧顾盼生辉，巧笑倩兮；碰见有动手动脚的，她也只当不知道。陈意在心里自叹不如，以前刘震东总说她天真，她从来不承认，她觉得那些勾心斗角与智商无关，那些明争暗斗她只是不屑去做。现在看来自己在理想和实践这条道上还有太多路要走。

　　这天晚上陈意已经迷迷糊糊睡着，被电话吵醒。那头乱哄哄的，听了几遍才听清，来电的人告诉自己林果喝多了，让她去接。陈意没做过这种事，但她也不敢耽误，立刻下楼打车奔向酒吧。
　　好久不到这种地方，再说即便是天天来，她的气质与这里也是不合的。她昂着头，使自己看起来不容侵犯，努力不让走廊上东倒西歪的人碰到自己，也不让自己去触碰任何人，不过这可能让她更显得可笑，走道上无数男人投来的眼光让她浑身上下哪块都不自在。
　　好不容易找到林果，她正被一个谢顶的男人搂在怀里，不醒人世，看样子是准备散场。陈意什么也不说抢过林果扶在身上就要往外走，秃顶可能也是喝大了，怎么也不放手，睨眼看见不施脂粉的陈意，色心大动，丢开林果伸手来抓陈意，陈意一时气结，端起桌上的半杯剩酒就朝他脸上泼去，顺势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对方的人回过神来，正要涌上来前为秃顶挽回面子，陈意大吼一声：“谁敢过来！”这声音即便是在吵闹的酒吧也足够刺耳，因为是声嘶力竭所以还算有威慑力，众人正惊愕中，陈意扶着林果火速离开房间。出了门来也有些后怕，一来能让林果下死命陪着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二来她怕后面有人追上来，心慌，脚下就不怎么灵便，好不容易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出了门，只觉得半边身子已接近瘫痪。
　　这个时段正是夜生活临近尾声的点，平时满眼皆是的出租车此时紧俏起来，陈意这副单薄的身子根本抢不过别人，站在冷风中已经瑟瑟发抖，那边服务员见她打不到车，把林果丢在大厅的沙发里，自己走了。
　　陈意见状，更是焦灼到恨不得随便拦下一辆私家车。慌乱中看见马路对面的SUN会所里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凌风的司机——那个大头鬼。这大晚上，陈意像见了朋友一般，也不管和人家有没有交情就一边朝对面挥手一边喊：“喂—喂—”这个时段，陈意的举动一定看起来特别怪异，万幸那人已经看见她并且认出了她，马路这边的陈意明显看见他愣了一瞬，犹豫几秒才从人群中走出来。
　　见他走近，陈意急着开口道：“幸好碰见你！”她冻的有些发抖，说话不是十分利索：“你下班没有，能不能帮个忙？”
　　那人看着单薄的陈意，示意她说下去，陈意跺着脚朝身后指：“林果喝多了，这会打不到车！”陈意自信地想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林果在宣传部也算是一号人物，他既然是凌风的司机，大家同为凌风卖命，都是自己人，这点小事还不是举手之劳。可对方表现出诧异的神态，不明显，陈意看出来了。
　　“你都是让领导替你挡酒的？”
　　陈意见他对帮忙不热心，反倒调侃自己，没心思回他的话，她要是有第二选择一定不会找他。
　　“把她送到酒店吧，旁边就是，一路折腾，她会更不舒服。”
　　陈意看他一眼：潜台词是怕弄脏你的车吧！她似乎是有选择困难症的，回头看看，又转身看看，考虑起大头鬼的提议，这个办法似乎不错，这一路上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搬得动林果，让大头鬼帮忙估计也是妄想。
　　下定决心后，直奔酒店。
　　两分钟后，她脑子转个弯，跑回来，扶着车门问：“我没带身份证，能借你的用一下吗？”
　　大头鬼放下手机，不耐烦地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开口！”
　　“这我只认识你，你放心，我只登记一下，立马还你，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我又不能怎样！”
　　大头鬼很不情愿地递出身份证。
　　马凯？原来他叫马凯，知道姓什名谁，她日后再下点功夫，不怕跟他打不好关系。
　　好不容易安顿下林果，陈意这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大半夜起的太猛了。
　　她快速走出电梯，大头鬼和他的车还在等着，陈意递过身份证：“刚才谢谢你呀！”
　　“你跟我走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不能再麻烦您！”
　　“没关系，等都等了！”
　　“不用，真的，你先走吧！”哪个女人不要面子，你要送人多少也要热情一点，这么冷冰冰的谁下得了这个腰！
　　等他已经开出去十几米，陈意一摸口袋，想起一件事，赶紧猛跑几步，嘲他的后视镜上下挥手。
　　可能是她太怪异，车子缓缓停下来在前面等着。
　　陈意连忙迎上去。
　　眼见着他是不屑和自己说话了，上车后也不问她是怎么的，就这么开着车。
　　帮人帮的不痛快，弄的受惠的人心里也抹不直，陈意打量着自己，没有很让人讨厌吧，这种事，男的不是应该很热心的吗？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会挺客气的吧，一个公司的同事怎么这么冷漠。
　　正如政府里书记的司机永远是老大一样，很明显马凯也是开车里面的头，平时都是为老总服务的，当然高傲。都是那些个没骨气的同行们惯出他这个傲慢的毛病！
　　直到他开口问：“把你送到哪？”
　　陈意说：“公寓楼下吧，谢谢您呀！”马凯没有回话。
　　下半夜，四周异常安静，一片漆黑。
　　陈意迅速在后视镜的盲区里掏出人民币，少了他看不上，多了自己也没有，两千，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三千吧！
　　将钱握在衣袖里，下车时探身向前，将钱塞进早就瞄好的他的大衣口袋里：“您别嫌少，就当是油费吧！这大晚上的，还麻烦你跑一趟。”
　　马凯有点意外，他大概还没明白陈意是什么意思，陈意则像个悍妇一样紧紧握着他有可能反抗的手：“拿着，拿着。”说完拔腿就跑。
　　今晚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