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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步一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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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镇回到凌云集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辞职的手续既烦琐又漫长,她耐着性子填完了一套又一套的表格,如果不是去意已决,她恨不得撕掉那些烦人的东西,痛快地说一句:见鬼去吧!可是她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于是一次次按下浮躁坚持着。
凌云集团人事部几乎每日一电催促她尽快去签合同,她也不想给别人留下漫不经心的印象。
陈意的迟到让她多少有些尴尬。
她到公司的时候其他人早已各司其职,大家似乎把她给忘了,原来她也没有那么重要。人事部打了个电话给办公室,一个姓姜的副主任将她领走,在路上姜主任对她说:“前面的几个新同事人事部和他们谈过话,安排过具体岗位,你这个情况也比较特殊,当时招你的时候就是副总亲自点的将,你的职位还得等他回来请示后再定。”
陈意问:“他最近都不在吗?”
姜主任开玩笑说:“我们公司招人头一回遇到你这样的主,凌副总等你半个月,也没见着你的人,这不前天刚走。”陈意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随着他笑笑,不置可否。
姜主任将她带至十五楼,陈意扫一眼门前的牌子:宣传部。
办公大厅里一片繁忙景象,大家都没有没有注意到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姜主任对这种情况已经习已为常。他边带着陈意往里走边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宣传部,最有利于新人熟悉情况,了解具体业务。你先在这里待几天,适应一下这种工作氛围,其他事等凌副总出差回来再说。”说着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林经理,可是忙坏了,我都站了这半天,看都没看我一眼!”
办公室一个女子应声抬头:“哟,姜主任,不承想18楼的领导能光临我们宣传部这小地方。”
我来介绍一下:“小陈,这是宣传部的林果林经理,林经理可是年轻有为,宣传部张部长最得力的干将,你跟着她好好学。”姜主任这样介绍着,陈意就随着他的话再次郑重地看向林果:“林经理,你好,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哪里,客气了。”
姜主任又对林果说:“林经理,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个就是新来的陈意,暂时先在你这里熟悉一下业务,不要说我不照顾你呀,小林总亲自点的将,我直接带你们这来啦。”说着自顾自呵呵笑着。林果一看就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她不露声色地打量一番陈意(年轻的女人之间仿佛不可避免地到处都存在着打量和试探,从手里的包到脚上的鞋子),满面笑意地拉着陈意对姜主任说:“知道还是姜主任照顾我们,公司今年轰轰烈烈招了三个高端人才,我想着这都大概上了个把月的班了,我们宣传部连人影子都没有瞧着一个,原来巴巴地藏着好的留给我们。”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笑起来。
“老张不在,人我可交给你啦!”
“放心吧!”
陈意在凌云集团待了几天,就渐渐意识到这也是一趟子混水。周围的人每天想方设法攀关系、往上爬,而她唯恐避之不及,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求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有张凳子有间屋子可以遮风避雨便足够。
由于那个出差在外的副总,陈意一直被悬在宣传部,她不同于一般的员工,她戴着公司今年高端人才计划一员的高帽子,但是又没有具体分工,凡事都只能看着听着,有时候也觉得好笑,她每天只跟那些小丫头们同进同出,聊些她根本就不关心的话题。不过这也好,渐渐分散了别人的关注的目光,毕竟光芒万丈的新人总是让同事担心。宣传部的人见她在凡事上都不上心,倒也愿意和她相处。
到公司的第二个周末,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晚上说好了由部长张少驰请客,一来为犒劳大家前段时间辛苦取得的成绩,二来为新同事陈意接风。临近下班,办公室闹哄哄的,陈意面前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话是办公室姜主任打来的,悄悄告诉她凌副总回来了,不过明天又要走,陈意道过谢后,立马站起来,拾掇起包对大家说:“你们先走,我晚点直接过去。”
向同事打听他办公室位置,对面老肖回道:“你出了电梯,自然有办公室的秘书领你去的。”
陈意匆匆出来,却在走廊上遇见和她一批进来的男研究生——赵凡域,因为同进凌氏,又一起经历了几轮面试,终于同时被留下来,用赵凡域的话说三人也算是半个战友,结果公布之后就一直没见着陈意的人,今天遇上像是见着久别重逢的故友,有些激动,一个话题接着另一个,想要见缝插进去中断他都找不到机会。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偶遇,忙上十八楼。
用老肖的话说,这层全是公司高层的老巢,阴气沉沉。
天色渐暗,一出电梯就后悔,她该问清楚具体位置的,办公室已经下班,也没人在值班,这和政府里可真是不一样了,领导不走,办公室哪有先走的道理?陈意探身向前看,没有灯光,也完全听不到动静,往里走几步,单是副总的办公室就有四五个,是哪个呢?还是刚才耽误的那会子功夫,凌风已经走了?
陈意在心里笑笑:这些老板的谱真大,你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在走廊上干站着,其它倒也没什么,她主要是急着和他谈谈住宿的问题,说是这公司的规矩,只有任职的中层才安排宿舍,陈意按理是有资格享受住宿的,只是她没有具体分工,每个部门分到的宿舍就那么几间,哪能为她这个临时的出这份头。住在外面几天倒没什么,天长日久的她哪有那样的家底去消耗,况且她也受不了奔波,照这老总的个性,他这一走不定哪天回来呢!
正在心里盘算着,包里电话响,以为是同事催她去饭店,拿起来一看,是个熟号,这几天为了离职的事,她没少接组织部的这个电话。可是这会打来什么意思,只听对方说了两句,陈意就直感脑袋翁翁作响。
四下看看,发现右手边有一间休息室,她知道休息室一般是老总司机临时休息的地方,按理说平时不会锁门,她试探着拧了一下门把,还真开了,她很欣慰自己的分析能为她找到这么一个讲话的好地方,刘荔洋的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没办法,翻开手机通讯录,打给另外一个同事,电话接通前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傅理,是我,嗯,先不说别的,我问你个事——刘荔洋不在你旁边吧——我离职证明的事你知道吗——我当初走的时候写了一份委托书给她,请她帮忙再跑几趟。可我这才来了几天手续就跟着寄过来了——你知道刚刚怎么着,组织部打来说是还差材料,齐了才能报到省里——我有点闹不懂,我的离职材料已经交给公司人事部了,你倒是帮我分析分析——假证明(陈意近乎怒吼)?她凭什么给我出假证明,傅理,我们几个人平时关系还算不错吧,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怕我回去?回去抢她的风头?太可笑了吧——我既然走了,怎么可能再回去,我陈意如果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她还怕我什么……”陈意已经完全听不见对面在说什么,她颓然地放下电话,不可思议、愤怒、伤心百种情绪击打着她,她的离职证明居然是假的?所有人都欺负她,连刘荔洋都欺负她,委屈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她干脆就着黑暗狠狠哭了一鼻子,越哭越伤心,像个找不妈妈的孩子,无助与失措。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还要去干什么,空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浑身再没有一点力气,多么令人失望的世界呀,她都是遇见了些什么人?
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命运怎么会糟糕成这个样子?
摸索着想到墙边的沙发上缓口气,屁股将要坐进沙发时她听到一声咳嗽声,只是惯性使然,已然来不及,一下子倒在一个人的身上,她的七魂六魄都要被吓出来了:“啊……”地一声大叫,叫完之后,拔腿就跑。
电梯开了,她还是没把脚伸进去,此时已经意识到逃跑是最最坏的决定,这样趁黑跑掉以为对方就看不见自己?反而显得更猥琐吧!
可是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她在这个公司还没开始呢,不行,不行,至少回去看看是被谁听到了,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意敲门,对方不应,她就在门外说:“对不起,我想说点事!”
“我可以进来吗,你好?”陈意笃定里面有人,继续敲门。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陈意往前一冲,一个男人的衬衫领出现在她眼前。
她尴尬地往后退一步说:“我,我是来……”
“怎么,怕我不认得你?”那人的语气形容不出来,似是居高临下,又有些遥不可及。
陈意原本不是一个没有气场的人,结果像个小学生一样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才七点就有人在这睡觉,对不起啊!”
“你用不着道歉!”原本以为他会主动提起刚刚电话的事,比如看她如此可怜,说一些什么都没听见之类的话,她也能安稳一些。
只是他什么也不说,她怎么敢走。
隔的近,闻见那人身上还没有散尽的酒气,只好绞尽脑汁没话找话说:“你是不是中午应酬喝多啦,我这正好有解酒的中药,听常喝酒的人说还挺有用的,给你一些吧!”她在政府里一次次看见饭桌上替老板挡酒自己喝的差点送命的司机。喝完酒老板拍拍屁股走了,把要死不活的司机放在这里无人问津。
自己这样讨好他至少不会令人觉得反感吧!
那人似乎傲的狠,陈意把话说成这样了,他仍旧爱搭不理的样子,转身走回了房间,把她一个人晾在原地。
陈意脸皮还是没那么厚,这样低三下四已经是破例,再多进一步也是不可能,只好转身先出来。
呆呆地看着电梯门上映照出的那个人影,这才惊觉几个月来自己几近崩溃,她是那种将情绪压抑着的类型,受的全是内伤!她都伤的无可再伤了,还要让她受这样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