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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每人个都带来一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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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凌云生日宴的正餐,陈意没出过力,自然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宣传部是策划方,个个有事做,个个有主意,少掉谁也有不会有人在意。
一个人就关了灯坐在办公室看电影,过会扔块饼干进嘴里。
她只守自己的安静便好,偏偏国产的电影不争气,完全吸引不了注意力,一会就开始犯困。
“我说怎么到处看不到你人呢,原来躲在这里睡觉!”陈意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确认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来搅自己的清静。
一睁眼,凌风已到跟前,只有他,她还真不好说什么!
陈意调整情绪回:“我怕吵,就躲到这自己找清静,你这么个爱热闹的人是为哪般?”陈意自从撞见林果和别的男人一起,对凌风在心理上的态度好了许多。
“不介意我来打扰你吧?”
是呀,凌风他该多难受呀,事业上失意,感情上受挫,于是强打精神,笑着说:“我哪里敢呀,饼干吃吗,这款味道不错。”
“其实,我还真有点饿,但是很奇怪,又什么都不想吃。”
“你还好吧?”
“如果有个人愿意陪我共进晚餐恐怕我就好的不得了了!”
“我愿意的!”
凌风说:“就等你这句话,这饼干有什么吃的,走吧!”上了车,又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热闹的地方?”
陈意想想,指挥他把车开到大排档一条街。
这里是真的够热闹,这家排挡陈意很熟,秦晓靥带她来过好几次,每次陈意都会跑到厨房跟老板要求自己动手炒一个菜,见凌风招呼老板要点菜,制止道:“你坐着就好,等我来安排。”
于是,凌风就很乖地坐着喝啤酒,等陈意从后面端着菜出来,3个空啤酒瓶已经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不要空着肚子喝,知道你们嘴贵,吃不了大排档,我自己去做的,尝尝!”陈意将亲手洗过的筷子递到他手上。
“你做的,我就舍不得吃了。”
“啊?”
“我从来都是食不知味,也没人单单是为我做吃的,其实,不怕你笑话,我有好几次恨不得去敲你的门。”
“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吗,你有时候烧那个什么汤,香气溢的满走廊都是!”
“啊,不会吧,我以为公寓的房子质量很好的,都没人提醒我!”陈意夸张地大叫起来。
“太馋人了。”
陈意捂着脸,难为情起来:“哎呀,怎么早点没人告诉我,不然我就不做了!”
“也许就是怕你知道以后不肯做了,所以大家默契地都没有去说!”
陈意见凌风脸上阴转多云,试探地问:“其实,林果也和我学过几道菜的,我记得刚住进去时,那时我们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样僵,她总让我教她烧菜,可是也奇怪,我以为她很喜欢糖醋排骨,但每次烧好,她却只是看着,从来不吃。”
“被我吃了!”
“噢,怪不得!她对你也算是很用心了。”
“是呀,她确实用足了心思。”凌风这样说,表情却很怪,陈意以为他是知道林果和别的男人的事,所以才是这样的口气。
招呼凌风:“我们边吃边聊。”
陈意只是偶尔看一眼凌风,自合同的事出来以后,她就觉得没脸见他和他妈。
凌风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凌云集团和他分道扬镳,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陈意诧异地回:“已经到这步了吗?”
“我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一直是公司同事的谈资,像一场笑话一样,被津津乐道!其实不是我要跟他争,只是生来我们就站在对立面,面包只有一块不是吗?我不能总吃别人的面包屑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也没帮上你的忙。”陈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该是你说对不起,你做的没错。”
陈意越是听他这样说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
“你也喝点,来!”
陈意抿一小口,把杯子放下。
“我不喜欢做生易,根本不精通,可是每天都要被逼着装模作样地坐在办公室里,我觉得自己生存在这里毫无价值……陈意,你不知道吧,家里同意凌云到南京来是以打包我为交换条件的,其实他心里哪会乐意,不止是他不乐意,我也不乐意。”凌风在陈意面前第一次脱下那张无所谓的面具,这样的反差让陈意也很难过。
她主动接过凌风的酒瓶,负责为他倒酒。
“我不是那种把钱看的很重的人,在这个公司我有多少股份,他有多少股份,我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可是我作不了主,他们不愿看着他一个人赚钱,我就成了分钱的傀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分到多少,每天只是拼命花钱,拼命花天酒地,我想让那些人看到我的痛苦,可是谁会理会,他们只看到利益。”
陈意伸手拍拍他的背:“老师一定会理解你的,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在坚持着。”
“她支持又有什么用呢?表面上是个风风光光的知名教授,大约连你都不知道,她和自己老公分居已长达20年之久,两人几乎从来不说话,如果不是有我这个生命的维系,怎么可能还保留这份虚名,什么赫赫有名的凌家的大太太,她从来没跟外人提过一个字,就连跟你她从来没说过,不是吗?”
“我一直以为是她低调。”
“不是低调,是不幸福,难以启齿。”
“……”陈意一直想着如何接他的话,结果硬是没想到一句话。
凌风于是接着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和凌云为什么都不肯结婚吗,对婚姻甚至存在那样大的恐惧,就是因为,我们两个其实差不多,在那样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厌恶到反感。我隐约有些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关于我的风流,我的不专一,是因为我心里没有爱,没有温暖,只有反抗。我喜欢做音乐,可惜因为音乐没有竞争力,他们砸了我的吉它,毁了我所有的自主意识,有哪个外人会知道,这市中心凌云集团四个大字背后的冷酷与无情,那里的每一块地板上都散发着血腥味,让人窒息!”
“说实话,凌云以为我的荒唐是为了麻痹他,根本就不是,更准确地说是为了麻痹我自己,从小到大,有很多女人喜欢我,我也交往过很多女人,各种各样的,可是我发现自己从没有真的动过心,那些女人在我心里只是一堆器官的堆砌,约会、吃饭、分手,就是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我常常怀疑自己早已经死了,甚至是在一场气氛还不错的聚会里,我明明觉得自己是开心的,结果却突然想要飙着车撞进河里立刻就解脱了自己。我我常常想到死亡,常常我站在楼上想着纵身一跃,或者就直接喝死在酒桌上,死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的怀里。我的灵魂无法被挽救,李文贤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她特别害怕在某天早上醒来,突然就得知儿子暴毙的消息,所以她常常连手机都不敢开,至少这样,对于她而言我还是活着的。不过她倒是每天都给我写信,我在国外的时候,她的信是我唯一觉得自己想要暂时活着的理由。”
“今天下午,她给我发邮件,让我晚上无论如何找你聊聊,当然我来找你并不是完全遵照她的意思,我觉得你给我一种亲切感,我觉得你能听得懂我说的每一句话。”
陈意听凌风这样说,她内心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正如凌风所言,她想要接近这样的内心,此题此刻她只能选择安静的倾听。
“今天是不是说了太多,你很难接受吧?”
“凌总,不凌风,你只是还没有找到出路,在不远的前方,有一个人正手持明灯在等着你,她也许不能给你信仰,但一定可以照见你的前路。也许这盏灯是你重拾的梦想,也许是一个温暖的女人,无论是什么,她可以一点点融化你的心,让你从过去中走出来。”
凌风认真地听着陈意的每个字,然后赫然地笑笑。
陈意涨红了脸,她甚至将自己小说里主人公的台词搬出来:“到那个时候希望你将你的故事继续讲给我听,到那时候我一定为你写一部长长的传记,不,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今天就要写,我以前对你的了解太片面、太少了,凌风,我应该更多地了解你,或许我们早该成为朋友!”等她说完这段话后,才发现这些只是在心里形成的文字,并没有化成语言传达到凌风的耳朵里,对,她没有说出口。
凌风突然厌烦了自己的情绪,转头对陈意说:“我一直对你很好奇,你似乎总和别人不一样,可以漫不经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陈意看着路边形色各异的行人,呵呵笑着:“我的生活对你来说可能一点也不精彩,我的无所谓实在是失败者的放弃!”
凌风靠近一些:“和我说说你的事吧!李文贤总是提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如此不堪,她一定想要把你变成她的儿媳妇,对不住了。”
陈意咯咯笑起来,笑个不停。
“心里有梦的人眼神都不一样!”
“那你呢?音乐还是你的梦想吗?”
“我现在梦想成为一个流浪汉,云游四方!”
“好理想!”
“那为我们都还未曾实现的理想干杯!”
陈意时不时看一眼凌风,她想他肯定是要问合同的事,她在心里承诺,只要他问,她便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可是无论话题谈到哪里、什么程度,凌风始终没有问及那件事。
海阔天空地说了一会,陈意见他手机一直在口袋里响,推推他:“电话,你接一下,可能是有急事!”
“不管他,一个晚上的自由我还是能为自己安排的。”凌风是从生日宴喝了酒过来的,这会又喝这许多,真是有点醉,陈意摸索着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页面上全是未接来电。
至少还有人关心他,而她陈意,就是在这个摊子上坐一整晚,也不会有人想起她的死活:“你接一下吧,好多个,怕是很急!”
“不接!”
晚风习习,凌风已是酩酊,陈意看着渐渐散场的人群,享受此刻心挣脱枷锁、游走在天牢之外的感觉。
凌风的手机还顽强地响着,陈意腾出一只手摇他,凌风拉着她的手,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陈意,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话,今天说出来舒服好多,我们早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你说呢?”
“是是是,好朋友!”
“你确实真好!”
陈意笑笑,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好吗?是我让你的境况雪上加霜!”
凌风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笑着伏倒在陈意的手臂上。
“凌风,快醒醒,我们走吧!”
“好,我来开车!”
“得了吧,把地当成天,还开车!”
“陈意,你能这样吗,我转多少圈都能辨的清方向!”凌风就地做着综艺节目里常常玩的象鼻子游戏。
“我不能的。”笑着对凌风摇摇手。
“你试试!来嘛,试试!”
两个人像不谙世事的小孩似的在深夜的大排挡门口笑的东倒西歪。
凌风转了一会抓住陈意找平衡,“咦,陈意,你看月亮!”
“是呀,在这里难得看到这么圆的月亮!”陈意也感叹。
“我们让月亮作个见证吧!”
“见证什么?”
“从此刻起我们就是朋友啦,你可别像以前那样对我,别明天一早见面又像陌生人一样,冷冰冰的样子!”
“好,一言为定!不过,我得问清楚,跟你做朋友有什么好处,你也能像月亮这样照着我吗?”
“绝对罩得住你!”
“好。” 陈意咯咯笑着。
两人对面站着,凌风突然安静下来,深深地叹口气后,伸手轻轻揽住她,是揽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拥抱。
陈意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这个拥抱与风月无关,他只是想从她这里汲取一点点温暖。
“太晚了,对不对,我知道太晚了!”
陈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像个大姐姐一样轻拍他的背:“不晚,不晚,一切都来得及!”
周围的人一一起身消失在夜的尽头,凌风似乎又睡了过去,陈意咬咬牙,扶着他走向那辆太过招摇的跑车,她没开过这种车,摸索半天,才发动起来,巨大的发动机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车子动了,还没走出100米,后面一辆藏在巷子里的警车冲出来将她拦下,陈意见一个警察从车里下来向自己敬礼,突然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然后不知怎么的她就伏在凌风肩膀上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被带到交警队里,交警早就注意到陈意开车的乱象,推测她根本没有驾照,非要她提供证件,奈何陈意什么也拿不出来,她是被凌风拖着就走的,只来得及顺手拿起了手机。
周围全是人,看来这一晚上交警大哥的收获颇丰,屋里的人有的酒已经醒了,忙着打电话;有的还没全醒,仍在骂骂咧咧,周围像菜市场一样吵吵嚷嚷,陈意坐在门口的位置,被进进出出的人挤的东倒西歪,凌风则完全搞不清状况,他以为自己还在大排档里,翻来覆去的只觉得供他睡觉的桌子不够舒服。
陈意倒没有着慌,她现在只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拘留罚款这都不算什么事,比起她早已沉入深潭的心这些统统不算什么。
她对面一个胖子正在哇哇大哭,她便盯着胖子肚子上的那厚厚的几层肉看的发愣,直到手机在包里咿咿呀呀唱到高潮,她才听到,拿起来一看,尾号4个6,怎么是他?
“喂?”
“我是凌云。”
陈意起身,走开一些:“我知道,凌总!”
“你跟凌风在一起?”
陈意惊诧,明知凌云不在周围,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了,马上来,你等着!”那边凌云已经挂断。
陈意一头雾水,悻悻地挂断电话。
凌云的马上绝对精准地诠释了“马上”的定义,陈意只觉得才挂了电话,那边交警就进来:“你,说你呢,一直傻笑的那个,来来,起来!”
陈意走出去,交警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两眼:“走吧,走吧,下次开车记得带着证!”
等她莫名地走回“菜市场”,发现凌风的助理正架着他往外走,陈意连忙追上去,只是那人并不等她,开车门、关车门、把车开走,完全无视陈意。
她都没来得及喊一声,人车已消失。
时间大概不早了吧,她该往哪走呢!
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悄驶到她身边,凌云从车子里走出来,站在她面前,陈意笑笑,凌云的本事不是她能想象的,在普通人眼里天大的事对他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电话的事而已,她从来没有领教过他的权力,或者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演过他的权力,这是第一次。
难为他在这个晚上还亲自过来一趟,陈意开口道:“你来晚一步,刚刚有人把凌风接走了,一分钟之前。”
“我知道,是我打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上车!”凌云亲自为她打开副驾驶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