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步步是尘埃》落入你的城

28、逃不开的你

　　正在心里打着算盘，手机响，是她爸，正纳闷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爸！”
　　“在你单位门口，人家不让进，你出来吧！”
　　陈意一头冷汗：“爸，你开什么玩笑，你在哪个门口？”
　　“那倒也是，你有那么多单位！”
　　陈意的心扑通扑通地在跳，她第一反应是爸爸去顾镇了，想着解释两句，还没开口，她爸冷俊异常地说：“你可真能耐，凌云集团门口，你出来，立刻出来！”她爸应该是极生气才这样的吧，自己辞职这么久跟家里一个字都没说，不生气才怪，可是她的事他又听说了多少？怎么一步到位摸到这来？陈意走到外间跟张少驰请假，见老肖正跟财务的人商量凌云生日收份子钱的事，又折身去包了个红包放在桌上，跟小雪交待：“红包在我桌上，多退少补，到时候帮我一并交了。”
　　早晚都要面对的，他们来的正好，省的自己大费周章绕弯子。
　　由于要给凌云惊喜，所有布置工作都带着一种暗暗的欢喜，凌云集团从未有过的笼罩在一种躁动之中。
　　陈意边往外走边想，这热闹是属于她之外的所有人的，那家伙真可以春风得意了，虽然他那么讨厌，可大家都愿意为他付出！
　　把爸妈安排到“君临天下”的客房里，等待审判的降临。
　　她爸真是被她的隐瞒气的不轻，一路上阴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陈意也不敢随意开口，尽量站的远一点，时刻等着他那声咆哮，不过这次可能是气过了，只是一直喘着气，就是不开口。陈意她妈以前只护着她的，这次也是一脸气愤。
　　陈意之前很少提到父母，因为从小是奶奶带大的，这个家是奶奶最有威望，最强势，妈妈和奶奶的关系像极了全中国大部分婆婆和儿媳的关系，不冷不热的。不过对于这个孙女，奶奶出乎预料地特别上心，从小她的任何事都由她作主，她妈气不过，在单位宿舍里另过光景。
　　陈意知道奶奶外表强硬，其实很孤独，她在情感上偏向这个老太太一点。哎，如果这些年，她在家的话，她们的关系也该缓解一些了。
　　水烧开，陈意决定打破沉默，倒上两杯水送到两老口面前，开口道：“消消气，已成定局的事，就不要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她爸不说话，陈意只好对她妈下手:“妈，你劝劝我爸，大老远的跑过来难道就为跟我生气不成，妈……”
　　“陈意，你眼里没有我们，我们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在家里说了不算，现在你出来上班，我们说了更不算的，我们这父母当的太窝囊，不好意思开口说的！”陈意妈讽刺着陈意。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是怕你们担心、不同意，后来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们说，其实公司里面不比政府里差，政府里面水太深，我觉得我适应不了。”
　　“我就和你说吧，你看看她主意大成什么样，如果不是你妈长了个心眼，不知道被你骗到什么时候，你想干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有多不需要你爹妈，毕竟把你生下来的，告知的义务总是有的吧！”陈意的爸爸终于开口，对妈妈说完又转头骂起自己来，她爸是文人，连骂人都是文绉绉的。
　　陈意又害怕又想笑，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
　　妈妈毕竟还是心软，看陈意两头受骂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来护她：“她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你们陈家惯出来的，从小哪有孩子不跟着妈的，天天在外面瞎跑，看吧，跑出邪性了都。”
　　“你这是说谁呢，主次不分，今天来说她的事！”她爸及时调整话锋。
　　陈意妈因为提到她奶奶，对陈意又多心疼了些，拉她在床沿上坐下：“现在给你个机会解释，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么做！”爸爸补充道：“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和你妈起身就走，以后再不问你的事！”
　　陈意不敢隐瞒，事已至此，跟自己爸妈还能隐瞒什么？她将在顾镇那两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些。这样大的委屈陈意跟谁也没说，硬吞下去。这让她的父母深受震动，爸爸面色凝重，从刚刚的怒不可遏，到现在的唉声叹气。
　　陈意没有叙述自己苦难的习惯，这也算是第一次，从小到大磕碰不断，练就凡事都要强的个性，身上背负太多东西，以致越走越远，却越来越累。
　　这于她已经是陈年旧事，可她妈还是忍不住抹眼泪，一边还怪她奶奶，这些年陈意有个什么错处，这肇事的一定是奶奶，这是她妈的第一逻辑。好一会，两人都平静一些，妈妈抓着陈意的手，跟她说些家长话，突然发现什么，大声问：“陈意，那要命东西呢？”
　　陈意经她这么一喊，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她的聪明珠哪去了？妈妈特别紧张地看着她，爸爸一眼扫过她的手，也直盯着看，陈意被她们看的慌起来，聪明珠是从小就带在手上的，寓着陈意身家性命的寄托，意义重大。
　　家乡有个传统，哪家的姑娘若是从小就生的齐整，身上又没一处缺陷，便被认为是夭折的先兆，一开始家里还存在侥幸心理，以为说不定笨一点的。稍长大几岁后她就能背得百来种草药，大人们说一些人情世故的话，无论多少弯弯绕，她都能听懂，她的惊人的记忆力和明显高人一筹的情商，让全家人慌张。奶奶请了一个在庙里做主持老朋友为她化解，因为是世交，又与陈意投缘，遂将自己多年珍藏的传家珍宝做成一个手串送了她，取名“聪明珠”，其实是聪明猪的谐音，意在大智若愚，不露锋芒，手串由18颗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小猪组合而成，每一个都变化万千，有些淘气的，有些委屈的，有些又是憨厚的，无论形态如何，似乎都想要冲破阻隔跟主人对话一样，奶奶最爱憨厚的那个，给她取了小名就叫憨憨。
　　如果说这个说法成立，陈意是要越来越笨的，因为笨笨的小猪要从她体内吸走要命的智慧。直到聪明溢满珠子，她就可以嫁人了，交给丈夫，等于是将这些年的积蓄的聪明全都转嫁于丈夫身上，才能化灾为喜，大富大贵。
　　陈意不知道自己的智商有没有降低，反正从小只要她一与聪明沾边，迎接她的要么是怒喝要么是白眼。为了这个荒谬的担忧，她终于从一个传奇完全变成一个普通人。
　　话说，谎言经过一千个人的嘴后就会变成真理，小时候陈意是不敢摘，怕真的会突然死掉。后来就是不舍得，撇下珍贵不说，就是戴根绳子在手上20多年，这绳子也能成为你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么多年来陈意都把这个事当成一个自嘲的笑话，无聊的时候也拿出来想想，自娱自乐。
　　也曾经有识货的开口出过价，不过都被拒绝。
　　刘震东曾经也是稀罕的不得了，得空便抢去看，他兴奋的其实是即将成为它主人的心情，并为自己虚拟出的打败过往诸人的魅力而鼓舞，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决定还是对的，不给他是因为这东西终不是刘震东的。

　　可是现在这倒霉东西跑哪去了？陈意自己也急，这个比她身上的任何东西都重要，丢了它比……不，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的发生。
　　她妈看她急的直出汗，不知道是丢了，自然产生其它的误会，以为这个女儿已经私定终身，陈意一听这意思觉得臊的慌，脸红着从床上站起来，喊道：“想什么呢，估计是刚刚打字时摘下来放在办公室了。”她妈一听这话才放下大半个心来，一遍遍叮嘱说：“天气热，你要步步小心！”
　　陈意因为父母的缘故，有正当理由请两天假，陪二老在周边转转看看。第三天一早老两口就要回去，陈意也没有更多的假，送走父母陈意赶紧回办公室。
　　可是翻遍办公桌，都没找到，奇怪的是她那天出门前包给凌云生日的礼金还在桌上，按道理礼金应该早被收走作为活动经费的。
　　想到这，走到外间问小雪：“小雪，礼金怎么没收走？”
　　“有人自己掏腰包请客，经费够了，礼金是被退回的。不过礼物已经替你转交啦！”
　　“什么礼物？”
　　小雪笑着说：“放在红包上的那个手串不是你的礼物吗，很漂亮的，不过被财务的人一把拿去，我都没仔细看，在哪买的？”
　　陈意没空理会小雪后面说的，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大叫一声：“什么？”她真是无语：“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还要送礼物，我没准备礼物，那个是我自己的东西好不好，我没事送他手串干嘛，我有病呀！财务室也奇怪的，问都不问一下，不就过个生日吗，谁没生日，什么大不了的！就随便拿人家东西，别人的东西全是萝卜白菜！”陈意在办公室嚷起来，情绪一下子激动到极点，她几乎从生下来就没有说过这些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你放在红包上，很容易误解的！再说大家都花了心思挑礼物的，送给凌总的东西总不好随随便便的，这种机会也是难得。”张瑶闻声劝她。
　　“不行，我得要回来。”陈意说完就往外跑。
　　小雪拉着她：“意姐，送就送了，再去要多难看呀！”
　　陈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一帮自作主张的家伙。如果换作其他任何东西倒也算了。陈意跑到财务科，问了半天，人家告诉她东西早送到凌云办公室去了。
　　陈意绝望地坐在财务办公室不肯出来，非求着人家给她拿回来，财务室的一个阿姨趁人不注意时安慰她说：“我这么说你看对不对，送了那么多东西进去，凌总估计也不会看，应个景，过几天还要悄悄叫人搬到底下仓库的，到时候你找保管员拿钥匙开门进去，保管少不了你的。”陈意一听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先出来。
　　办公室的秘书正带着一群人参观公司呢，迎面走来，从穿着和打扮上看，应该不是本公司员工。其中有一个气质相当好的女孩，陈意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凭借着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猜测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尤暖，生的确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