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虚华成烟

16、Chapter15

　　殷树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在我身旁，静静的，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出现一种错觉，好像连空气都静止了似的，定格成一幅风景画。我和他都只是画里的图像，然后被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或者夹到某一张书页中。
　　当然啦，我说过了，这只是错觉罢了。
　　他在我身前打开那老旧的大门，我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迎面扑来一股尘封的灰尘的气味，这是老房子的共同点。我和他都喜欢这个小高层的住处，我们有一种默契，这儿就好像是秘密的避风港，白天里那些无所遁形的情绪都能被好好地藏在这里。
　　殷树一进来，就理了理茶几上的杂物，然后坐在那看起来要垮了似的老沙发上。我也坐在那里，我端详着他的侧脸，今天他与往常不同的是，嘴角没有微微地向上翘起，形成一个稍带戏谑却又充满温情的笑。我直觉他的严肃是有话要对我讲，于是我很安静地等待。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说一句话，于是我只好去看窗外。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好像下一刻就要压下来似的。空气像是铅灰色的，不知是不是透过昏黄的玻璃板才造成的。我注意到窗与窗的隔板间有一只扑腾的苍蝇，它使劲地撞打着玻璃，无力地落到窗台上，又拼命地飞腾起来，犹自作着困兽之斗。洁癖的我还是没忍住走到苍蝇的旁边，打开了窗户。那只苍蝇大概是飞不动了，愣是呆在窗台上，一步也没挪。我拿了一个废弃的塑料袋，将苍蝇扔了进去，丢到废纸篓里。
　　“子叶。”殷树在后面叫我。
　　我回过头去，笑着望着他，“我听着呢。”
　　“林荫公寓的房子是那个女人买下的，就是在西餐厅里后来和我不欢而散的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吧，”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我背对着他，安静地等待着下文，“死在林荫公寓里的就是她，是我杀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但我觉得我仍然应该告诉你。”
　　他终于说了出来。那个被我们一直默契地回避着，但从故事的一开始就存在的东西，终于被拨了出来，无情地暴露在空气里。为什么那天他会巧合地出现在公寓旁的烂尾楼，不是此刻才有的答案，是一切原本就很明朗。
　　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我就坐在他旁边，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她是通过夹子的介绍才认识我的。她有丈夫，也有孩子。那天在西餐厅里她突然说要和我走，不管她的丈夫，也不管她的孩子了。所以，我恨她。我恨透她了，她像我母亲一样自私，她想让她的孩子也成为我这样的人。当然，我的罪不比她轻。”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淡淡的，没有一点感情的起伏。我曾经想过，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我，就算他告诉我，也大概不是现在这样的情景。这般从容地平静地诉说着，不带一点他平时的偏执与轻狂。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此刻很温暖，不像以前那样冰冷。
　　但我仍是感到了一阵骇人的寒意。这个人也会杀了我吗？或者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我不清楚。那么长时间以来，原来我都故意忽略了这种猜想。
　　可是我知道，他不会，不管以前，至少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树，你能告诉我，真好。”
　　我注视着他瘦削的脸颊，那些陷在阴影里的轮廓既然看不清，我也不会去探究。
　　我让他直视着我，我这样能清楚地望着他的眼睛。
　　“你不要偷偷地离开我，我害怕。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要离开我，一定要告诉我。”
　　他说，好。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几章就能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