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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7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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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京到西域一千余里,从东向西横穿整个燕云十六州,楚沐风的大军尾随着莫家的车队走了半个多月,如同携了春风,一路而去,吹绿了千里山河。
沿途风景如画,乡土人情也颇是有趣,月心便如那出了笼的鸟儿,真是乐得很,没两天就憋不住下了车,缠着崖余教她骑马,一路下来倒也骑的有模有样。
莫离看起来总是兴致缺缺,整日里要么看书,要么敛眸假寐,若有所思。晴雪倒是一直陪着坐在车里,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崖余更不必说,脸色日日沉重。
但最苦的莫过于一心想做“媒婆”的叶流云了,回盛京后他可是跟可心拍了胸脯子保证过的,这两个月更是绞尽脑汁的想出各种方法。
可惜这一上路,他就傻眼了,说是同行,可实际上莫家的车队却与大军生生隔着五六里地,而且越拉越远。
这倒也不能怪人家,大军队列延绵十余里,一动起来万马奔腾,壮观是壮观,但那尘土、噪音也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楚沐风又稳居中军,不肯配合,只得苦了叶流云不断帮忙献殷勤。派兵开路,安排食宿,一路下来楚沐风与莫离未见一面,他倒是在莫府一行人中混了个脸熟,当然还有月心无数的白眼与嘲讽。
离开时方堪见草色,到了玉门关外已是杨柳依依。玉门关是西域门户,长城三大关口之一,整个关隘修的雄奇壮丽,固若金汤。
关城里有一个不小的集市,可供往来的商旅歇脚或附近军营的士卒采买。楚沐风早先已领着大军进驻了大营,莫家的车队也被安排到驿站休息。
而莫离、月心、晴雪、崖余四人,则有叶流云依职权之便,早早为他们在整个集市最大的客栈定下了上等的客房,这种便宜事,莫离自然是来着不拒,欣然受之。
夕阳已下,路上行人渐少,透着几分凄凉荒寂,细细品之,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莫离身份特殊,按着叶流云的安排,自可在房间里用餐。只是还未待饭菜上楼,莫离已姗姗下得楼来,叶流云站在柜台前,侧脸瞧见,立时一怔,只看她头戴一顶玉色幞头巾子,身穿绣竹月白锦纱袍,革带束腰,英眉秀目,唇红齿白,身后美婢相随,装束举止,恰似一位风流佳公子。
叶流云胳膊杵在柜台上,手托着下巴砸吧着嘴傻傻看了半天,待反应过来,莫离四人早已围桌而坐,他只好悻悻走到邻桌坐下。
客栈一楼早已聚了不少用餐的商客,这些商旅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莫离一行虽然抢眼,却也未引起什么骚动,只多看了两眼便各自交谈用餐,讲的多是行商沿途的见闻。
“老兄,你瞧见下午新进驻的那支骑军了吗?那阵仗,真叫一个气派?”一壮年男子问这同桌的男子,两人脸上皆有赞叹之色。
“怎么没瞧见?那可是长城军团最精锐的玄甲骑军,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楼下有不少男子皆是来自燕云一带的客商,每个人脸上都出现自豪之色,那男子眼微眯,吐出一块鸡骨头,拍了下大腿,“玄甲骑军固然厉害,但要是没个好统帅也决计不行。恰巧楚沐风、楚大将军便是那不世出的绝代勇将,玄甲骑军这才如虎添翼,纵横大漠草原,杀得那些蛮子闻风丧胆!”
一名灰衣老汉连连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那楚沐风可是天杀星下凡,都说他出生时周遭地狗连着三天不敢狂吠,接下来家里也是祸事连连。从军之后,每到一处,那可都是沃血千里,现在他到了这儿,恐怕要不了多久,西域边关便将遭血光之灾啊……”
“嘶……”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叶流云坐在那儿本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时不时的向月心挑衅的挑挑眉毛,气的月心直咬牙。听到这,他却猛然沉下脸来,右手下意识的握上剑柄,带动身上的铠甲发出一阵金铁之声。
众人闻声看去,立时注意到一位黑甲将军坐在桌前,目光死死的盯在那老汉身上,一身的凛冽杀意直渗得人心发慌,那老汉也反应过来,一时吓得脸色发白,手腕抖得几乎握不稳筷子。
月心显然是第一次看到平素嘻嘻哈哈的叶流云,露出这般吓人的表情,一时把刚要作出的鬼脸都僵在了那儿。
“他,家里……”莫离神情微动,心下轻喃一句,抬眸望来,面上已云淡风轻,“这位老丈不过是偏听偏信,虽说信口开河了些,却也算不得大过,将军何必大动肝火?”
她声音淡淡,如山中清泉潺潺,让人听着清凉舒服,那老汉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应是。
莫离亲自出口调解,叶流云不好再发作,鼻中冷哼一声,“楚将军浴血疆场,披伤无数,这才保得尔等小民太平,未想到换来的反是如此恶言中伤,真是好得很呐!”
眼看着他疾言厉色的冷斥,月心也忍不住花容失色,她平时可是没少说楚沐风的坏话,要是让他知道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陡然冷寂下来,不免显得有些怪异,一名衣着光鲜的商人浅酌一杯,笑着打破冷场,“楚将军乃是燕云二公子之一,那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我们这些人自然学不来!不过妙公子不仅是一位倾城佳人,更是我们商界的神话啊,鄙人那是日日顶礼膜拜!”
“不错……”众人又是齐声附和,对于他们来说美人、金钱显然更加有吸引力,谈资也更多。
可是,说着说着那些粗野汉子,就开始不着调了,什么娶了她就能财色双收啊!什么若是可以一亲芳泽,死也无憾啊!讲的那是唾沫横飞。
叶流云本来还是一肚子火气,听着、听着不由得换上一副戏谑表情,似笑非笑的望着莫离一桌人。
莫离正在用餐,听他们之言越来越不像话,一不小心,一片羊肉哽在喉中,顿了一下,未及嚼烂便吞了下去,顿感不舒服,眉梢蹙了蹙,忙端杯啜了口茶。
叶流云把她这细微反应收在眼中,脸上笑意更浓,莫离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一凝,冷冷回瞪过去,叶流云一触即溃,不自然地转着头,目光很快便游移到客栈的屋顶上。
月心气不过,恼色愈盛,刚要起身,晴雪伸手压住她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月心只好愤愤地坐下。
莫离夹了一块羊肉放在月心面前的盘里,轻笑道:“随他们说去吧,何必恼火。虽然听着不那么文雅,好歹不是坏话,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月心语塞,赌气地抓起筷子,刚要夹回那片羊肉,客栈一角忽然有人拍案而起,接着便是“呛啷”一声清脆的拔刀声。
月心吓了一跳,刚夹起的羊肉又掉回盘里,莫离筷在唇边,也惊了一下,所有的目光同时聚到了那个突然暴起的大汉身上!
只看他三十几岁年纪,头发是淡黄色的,肤色白皙,鼻尖如锥,眼瞳浅蓝,五官分明,一看就是个胡人,此刻他手持出鞘弯刀,指着一众商客,叽哩咕嘟说了几句胡语,看众人一面茫然,又用蹩脚的汉话愤然道:“我是鄯善瑟罗,你们胆敢亵天神的使者、龟兹国的公主,尊贵的妙公子殿下,这是对天神和龟兹国最大的不敬,我要跟你们决斗!”
吼声如雷,震得众商客缩了缩脖子,这回轮到月心得意了,清秀的眉毛飘起,俏丽的脸庞仿佛开了花,扬起精致的下巴,看着叶流云。
那名叫鄯善瑟罗的西域勇士见无人应战,不免嘟囔几句讥讽的话,收刀入鞘,悻悻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