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近战法师干豆腐

87、安景萱（二）

　　“每次从梦中醒来，我就宁愿舍弃□□，舍弃自由意志，永远死去，以自杀形式终结在那个有着祥子的梦里。”

　　这是未来无数次醒来，看到灰蒙蒙的天花板，呼吸着室内肮脏污浊的空气时所想到的。

　　对于祥子她有着深重到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迷恋，祥子有趣生动的性格和一往无前的生活态度令她着迷，她的感情如此炽烈，对于祥子来说，却令她感到压抑而不断逃离。那样深重的欲望在未来心中油然而生，像一粒种子在如腐朽土壤的心扎根，开出花来，她幻想着，意淫着，祥子如何将她绑起来，如何温顺而严厉地鞭笞她，抚慰她，这样难以启口的欲望埋藏在心的最深处，她简直无法克制了。

　　在某块墓碑下的棺椁上，摆着一本书，是某一位同人大大写的《雪山飞狐》，未来知道每次扫墓时候，别人都往里扔信笺，她就小心翼翼将那些雪白的信笺捞出来，或者拨开，以免影响到那本书的摆放。因为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那就是从那本书的正上方掉进去，就能进入平行世界中。

　　那个世界是一个解密游戏，从疯狂的科学家手中逃生的真人大逃杀，如果谜题好解的时候未来往往从出口回归，或者从迷宫中走出来回到现实中，如果失败，会被里面穿着白大褂的疯狂变态科学家抓住做人体实验，生不如死地永远活在监狱中。

　　“这一次不怎么顺利，疯狂科学家马上抓住我，我就拉开窗跳了出去，梦醒之后发现自己就在离窗很近的地方，而我已经数次拉开那扇窗，不止一次用这个方法逃离剧情了。家人都在隔壁不知道我正在另一个时空玩，一切如常，可那个时候我还没真正逃出梦境，等我睁开眼回到闷热的现在时世界，才知道这比噩梦中更像一个监牢，而我连自杀形式逃离的勇气也没有。”

　　“和祥子在一起的VR世界太有趣了，太沉溺于此，以至于我根本不想醒来。不想醒过来面对这个监牢一样令人窒息和压抑的现实世界，这个梦就像盗梦空间，有无数层梦境，但是我真正想留在的其实就是个龙渊一起的VR世界，在那里她爱着我，我也深爱她，我们一起探险，玩心跳，还能全身而退，回到有家人在外面充满过年气氛的房间里。”

　　“自杀形式终结某个深层次梦境真的会很容易上瘾，我怕哪一天我忍不住现实的压抑而真的拉开窗跳下去。”

　　“我太软弱了，可是又很贪玩，真想舍弃□□，只留意识钻进手机中陪她玩，她太有趣了，我只想寸步不离地随时陪伴她。不过如果那样，她会感觉到压抑吧。我每次相亲都会因为我的厌世无疾而终，这一次呢？我真的又要纵容我自己吗？也许我的意识病了，因为比起活着，我更长思考死的命题，活着太过于屈辱，也太过于肮脏，闷的喘不过气来，我想去那个思想空灵，自由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而不是这个污浊的现实世界。丧失自由毋宁死，可是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后，我更加没有机会拉开窗子纵身飞跃了，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跳下去呢？可是我这里四楼，跳下去未必死透……如果我现在跳下去，能不能回到一个虚幻的美好中继续梦里的一切？Paradise，也许我应该拿起武器为自己战斗。宝贝豆Baby doll的生存环境比我更加恶劣，为了逃离，她拼命战斗，而我呢？又做了些什么？只想投机取巧从窗户里跳下去结束折磨，这像话么！”

　　祥子她拥有未来身上所缺乏的一种对于生活的乐观和勇往直前、忠于自我的勇气，她永不媚俗，她为自己而活着，所以她永远不会欣赏未来身上所展示的那些性格特点——懦弱、自卑、妥协和虚假，她的脚踏在真实的土地上，如此坚实而充满力量，这是未来所不清楚的。

　　对于祥子而言，未来仅仅是一个有趣的玩伴却不是生活的全部和重点，她的人生有血有肉，她善于从任何平淡无奇中收获乐趣，可是她对于空洞的未来而言，是有趣的灵魂，未来沉溺在她的意志里，妄想占有全部。

　　祥子不止一次申明：“我不想搞同性恋，我对于你没有兴趣。”可是未来又是多么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甚至情愿用自杀形式再次回到那个一切皆圆满的梦境之中，她忘却了自身的责任，她迷失在自己造的梦境里，那是她自己搭建的世界，城市、街道、路人都是她的手艺，可是她深爱那个VR的次（里）世界，她想永远停留在那边。“悲哀是生活的全部现实。”她想，未来垂头抱膝地坐在电脑前，恐慌地端详着VR端，几年前对于VR她是充满戒备的，可是现在她想舍弃肉身，永远留下。

　　那个剧情为什么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太虚假了，而惟有真实，是可以书写的。

　　造梦师被自己造就的梦境困在意识层，不愿醒来。——也许这才是最悲哀的真实吧。

　　而这个剧情之所以进展如此顺畅因为这就是该死的现实，史强心想。咱们的世界中的确有那么一个脆弱的灵魂，想用自杀形式终结生命逃避现实。

　　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会有人自杀呢？史强是一个心眼很实，活的大大咧咧的人，这类人永远不明白这些脆弱敏感病人的想法。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那个苍白脆弱像水晶般易碎的小女孩是无情杀人工具”的设定，他得阻止她。她自杀没有问题，但如果她自杀要带着这么多人下地狱，给她陪葬这事他绝不容忍。

　　如何破解祥子的IP地址找到这个人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一个解析程序语言的高手。所以他想起楚一航，这个可爱的年轻人对于这方面可谓是高手，三下五除二，破解工作就进入了正轨。为防耽于梦境，史强顺服楚一航在意识上加了一层保险，一个随时脱出的后门。人更多时候是自己吓自己，自己想一些有的没的，结果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活在名为自身的这个噩梦中，日复一日地仰望着你，纠缠令你窒息，所以你每次都逃离我。”为什么祥子可以如此自由地活着，而未来活的如此勉强而无趣，如同半溺在四海中的人，只有头露在外面，想呼救却发现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是声带坏掉一样，她原是失语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被赋予了全新的解释，不再是一种献身，而是成全自我，放任自己永远陶醉于VR中。

　　未来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总是“死了算了，反正太阳之下并无新事”，每天都是重复的机械劳动和反反复复的思想状态，尤其是到处疼痛的时候，脑袋里放佛被楔进了钉子，肚子里被灌进蛔虫，浑身痛得像被痛打过一顿然后随随便便扔了出来。“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但她并不能因此而说服自己对生活重燃起热爱之情，这是令人绝望的。死了算了，或者等明天再说吧。

　　这个绝望的“机器之心”脆弱而敏感，是史强这个大老粗的难题，他担忧地盯着楚一航的身体状态，然后是焦急地等待。楚一航这个孩子是他八、九年前就带在身边的，是个心情开朗的年轻人，人很稳重，做事情他放心。

　　大概约两个小时，楚一航从屏幕中抬起头来，笑呵呵地说：“找到了。”

　　“这么快？！”史强急忙一脚跨过去，挥挥手布置任务，“按这个IP精确搜索，现在是网格化管理时代，马上核实对应哪个责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