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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误入幻国的“爱丽丝” ...

  •   当我谈到我的梦,一个小区的外面,一颗爬满鲵娃娃和蝙蝠的树,一群幻化成天鹅,一边又像猪的怪物,开口是标准的普通话。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蝙蝠只有一边翅膀,既细且长,像小小帆船迎风启航,我旁边站着一个半瞎老头,他的左眼是白色的眼球,十分吊诡的噩梦。这种栩栩如生的噩梦伴随我终生,我也知道他是一个混蛋,有几个人会对爱着自己的人说“你心理有问题”,如同爱是无据的,二律背反,深情之下也是无依与绝望的。

      在经历了短暂的失忆,越来越嗜睡,且无时无刻不在期望自身毁滅之后,未来清楚地了解自己需要解脱□□的一种“灵魂释放”,从这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星球。

      我不想做一个疯子,但我能很好地体会到她的痛苦,不够坚强的人不应该做心理咨询师。

      能够察觉到她的痛苦,或许与我对于细微情绪的感受力有关。

      那是我的寻梦之旅,孤独的神祇,创造了整个梦都,那些东西起初支离破碎,但是渐渐形成了一整套世界观和价值观判断体系。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编写二进制程序,缔造成型的城市和电子人……
      她,仿佛冷峭寒夜中的一轮皎洁明月,滚滚红尘中的一泓清泉,娴静地端坐在透亮大玻璃橱窗后头,如临水照花。我就在这里遇到她,彼时寒风刺骨,冷月高悬,一座遍地劳碌掩映浮华的城。

      我来到济南火车站了,在我头脑中抽象出来就像一个大乐园,我想把它录下来传给你们看,就拿着手机来回走拍。济南站的上空布满闪耀夺目的星空,仿佛在白天展现出夜的颜色,从那里拍到别处就是时间从夜晚瞬变到白天,格外梦幻。对面有一位红色礼服军人操纵一台礼炮,到处弥漫节日的气氛。还有一座漂亮的玻璃金字塔建筑,就好像巴黎圣母院和巴黎博物馆门前那座,在我手机拍进画面的时候只添一景,并未喧宾夺主。济南真美,虽山高水遥,冷月高悬,却依旧是衣香鬓影,触目皆繁华,整座济南城犹如万圣节献礼——一个梦幻游乐场。

      一座城那么美,我却完全写不出她的温柔和梦幻。所有的美只能亲历一次。

      冷雨朝常说这是上帝的馈赠,以至于安景萱死了以后,我能梦到她曾在的地方。一个已死之人她的幽灵使我看到了她的绝望,她卑微的小幸福,她闪光的日子和漂亮的眼睛。我开始把自己想成是她,在VR终端搜寻她的痕迹,她虽然死了,却曾经是VR的灵魂,我们所生活的时代,人们不断开始在旧式赛博空间上创造新一轮的虚拟实在……人类早已遗忘这是第几轮虚拟实在,只顾在史前文明架构的恢弘之上肆意地活着。

      而我作为一介历史学家,如饥似渴地翻阅大量电子记录与纸质介质,好奇甚至迫切地需要了解这段史前文明。正是有此区区一介学者的坚持,才得以将猜想和被遗忘的史前文明复原,展现在你我面前。

      传说,上古时代有一位神明叫“纯白”,在月亮骑士的护卫下,纯白以现实为基础架构创造了我们所处的世界。但终有一天,纯白厌弃了她创造出的世界,将一切众生重抹归零,江海逆流,山崩地裂,大地动摇,万物被摧毁分崩离析,就在一发千钧的时候,月亮骑士将剑刺入她的胸膛,结束了世界的毁灭。痛失爱人的月亮骑士因弑神的罪行被罚入冥界与死神相伴,永归黑暗。如果神话中的“纯白”是初号机系统,月亮骑士的“弑神”之举是在主机系统一键还原到初始系统的时候加以阻拦,被系统防御卫士当做病毒关了禁闭,就能够解释VR世界的本源了。

      九州如此巨大,生活在其中的我们真能分辨出自己是不是神经元或细胞吗?月亮骑士被押解入不复冥国,是不是很像电脑防护卫士精灵杀病毒一样?

      也许我们都不是人类,也许世界上本来的人类已经所剩无几,大多数都是系统创造出的有意志的虚拟人格。人到底为什么会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我突然困惑了。然而……

      何为真相?当所有人都相信时,它便是真相。

      我想起威廉·布莱克那著名的诗句:“当知觉之门被涤净,万物向人现其本真,无穷无尽。”

      拔下VR接口,我从躺椅中起身,秘书又为我带来一位预约来访者,他是我的病人。

      “我在唐人街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穿着很脏的衣服,小脸上抹着乱七八糟的灰。他站在一个废旧汽车回收站的入口处,失神的大眼睛有些空洞地回看我。我晃神的一瞬间被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再回头的一瞬,孩子就消失了。

      学校女老师住在一个有窗户有床的小屋里,有一张办公室和一个收拾很干净,中午时间休息用的小床,是间很温馨的办公室。我向她说明了情况,她很配合,同意让我带一队她的学生声援。我一直觉得可能是我心里的抵御机制抗拒自己回忆起来那一幕。事实真相其实一开始就在我脑海中了,只是我不肯相信它是亲眼所见还是臆断,而要去证实它,毕竟事世绝大部分都是臆断。”

      “后来呢?”

      “他死了,那个孩子被该死的机器搅成了肉泥和血水,我们谁都没有看见他的尸体,他仿佛凭空蒸发一样。”他情绪激动地挥舞拳头,言谈中充斥懊恼。“那帮混蛋。。。”

      我缓慢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平复心情。

      “你确信你看到的,是一个‘人’?”我叹了口气,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圆瞪眼睛怒视我。

      很多虚拟终端使用者沉湎于VR世界,而经常把现实和虚拟中发生的事情弄混。这就像问一个清醒的人是否在做白日梦,且傻到将梦里事情搞错一样,令人觉得有些侮辱性。果然,我的客人愤怒起身,似乎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突然爆发。“您也是个混蛋。”他平静地说。

      这倒令我很感意外。我突然笑了,吩咐秘书为他续了一杯茶,诚恳地邀请他再次坐下。“先生,我绝对无意冒犯您,请您理解,为了节省国家资源,您如果想报案必须经过您心理医生的审查,确定它是现实发生的事情才可立案,这是必要的程序。毕竟时代不同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分清现实与VR系统的区别。”

      他犹豫了片刻,只好再次坐下。我继续说:“我国公民90%的时间已经被‘虚拟现实’填满,系统不仅赋予我们工作的能力,且为了提高效能篡改了部分基因,创造了虚拟人格,这点您清楚吧?”

      他点了点头。

      “这些虚拟人格在我们人类眼中就像是鬼魂一样,他们有低智的独立意识,您确定您在唐人街看到的孩子不是一个虚拟人格,而是一个活生生如同你我一样的人吗?”我慎重地问他,表情突然凝重。

      可以看得出,他很焦虑,似乎在艰难地质疑自己。

      “可见您也未能分清他究竟是一个鬼魅,还是事实。”我遗憾地对他说。

      送走这位先生以后,我越发反感虚拟实在,这种东西会逐渐蚕食人的主体,消磨人的意志,在我看来是如同毒/药一样的致幻剂和瘾药。走出室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仰头缓慢吐出,我看到天上巨大无神的太阳,它散发着惨淡的白光,已经从巨星塌缩成一颗白矮星,挂在地球人类的房顶上。在这个星球上人能够保留意识,而任由□□毁滅。

      我开始怀念冯靖,在我初次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她曾深情,曾疯狂地报复,索取,也曾无情舍弃一切,包括她自己。那时我十分心疼,十三岁的她远远不似如今这般成熟练达。脆弱和敏感是可以形容她的,娇弱的玫瑰和易碎的水晶也是可以用来比喻她的。我曾爱她远超生命,所有的好消息加起来都不足以抵消我对她的爱,她孩子气地说过类似与我相守终生的话,但她的好意被我无视了。

      冷暴力使她憎恶我。冥王从我身边将她偷走。从此她的眼中不再有我。我只是区区一介医生,而她注定是冥后。
      然而我记忆中的女孩虚弱苍白,患有哮喘,春之女神健康丰腴,她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我又设想了VR系统的可能,难道他们将那样一个女孩植入了我的意识,令我疯狂、错乱、如痴如醉,然后从我身边夺走她。

      我深吸了一口烟,面带苦笑,医者连自己都无医,VR不是罪恶之源,VR只是抚慰失意人的地方罢了。

      未来从外婆家去上班要经过一片海,她今天想尝试从那片海取一个近路,但是得从高地上的实路顺着那片海滩秃遛下去才行。她看到有的小伙子从陡坡上顺着自己压出的车辙骑下去了,她怕被海浪吹走,又怕摔,不敢直接骑下去。所以她推着自行车从隧道中走过去。

      隧道开始很陡朝下,然后有一个电梯朝上,她把自行车丢下上去探路,便误入了别人的办公楼,那是一栋很漂亮的观海楼。办公室的门从远看能看见房间里的布景,近看就不透视了,大概是某种电显技术吧。羡慕了一会儿,真希望也能在这么优美的环境中办公,担心被里面的人揪问,无辜被当成盗取商业机密的人,匆匆从来时的电梯下去了。

      未来很感慨,她记得安景萱时代,她是在一个非常原始的地方,那里轮渡没有这么便捷,像排队等候公交车似的,电显也没有应用的这么泛滥。这里还原的可能是厦门鼓浪屿的海岬,以及烟台的白沙滩。因为她对海的概念源自于烟台,对于海可能很近就到达陆地,甚至有很高端的办公楼源自于厦门。

      但是她生活的时代更幸福,她有好几个个大居室,有一个独立的三层古堡,里面有很大的游泳池,有一栋水岸别居,庭院建在水上,非常雅致古典,还有一间摩天大楼五千万邻居的现代化公寓,每层都有健身房、超市、自习室等,不过没有电梯,所以人们多数时间只能在大楼上活动。她不常在家里呆着,她经常去各种地方,一时在到处都是高地公园小区的哈尔滨,一时在林荫大道两侧皆山,旅店店铺都排列在山上的小城曲阜,一时又在国人都殷长美丽,飞来飞去的精灵国度。

      头痛的代价就是在梦中旅行,她在自己还是安景萱的时候就笃信梦乡是真实存在的地方。那些幻梦不就像她的名字么。它们在自己的头脑里,所以自己一直没有离开,也没有归来,自己一直在原地。

      她很悲伤,今天醒来的时候依然面对千篇一律的天花板,昨天吃了变质的红肉,早晨不仅头痛欲裂,肚子更是一阵不舒服。虽然没有像梦中那样打两份工,但是仍有工作要做。从赤蝥回来,她又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了,但她永远回不到安景萱想回去的地方,那是她在赤蝥跋涉十年想回去的地方,未来惨淡地想,自己怕不是被永远困在梦乡了吧。

      三五位行为艺术家全身涂满油彩,在螺旋楼梯上接吻,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是他们热爱的工作。呆萌的武士在屋顶挥剑,褐发的女人毫无束缚,环游世界途中在游轮上放肆地欢笑。透过这些梦境所宣扬的,我似乎有些明白未来了,她所向往的是你的自由,你的,可以不顺着任何人意思走下去的自由,那种不接受命运安排,只管自己畅快的快意人生。或许她是讨厌自己的人生被他人掌控,憎恶自己是命运只能为他人肆意摆布的弱女子。她所爱着的,是你啊冯靖,或者说“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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